自新没有回来过年,但给花儿寄回来了三百块钱,邮递员知道李石磙跟花儿是一家,故而当他在集上碰见李石磙时,就把汇款单交给了李石磙,李石磙随即在邮电所里领取了款额,拿到家里照数交给了花儿。花儿拿到这些钱,心中无论怎样都高兴不起来,她索然的将钱随手搁在了方桌上,治一见了偷偷地拿了一张十元的票子拉着志军跑去供销社买糖块吃。
供销社员刘福贵见俩孩子拿了这么大一张票子,狐疑的问这钱是从哪儿来的。治一说是娘给的,志军也随声附和说是娘给的。刘福贵不相信花儿能给他俩十块钱叫他俩买糖吃,不收他们的钱,给他俩一人一颗糖块打发俩人回家了。随后不久看见李石磙,同他说了刚才的事儿。李石磙回到家里问花儿有没有给治一和志军十块钱叫他俩买糖。花儿说没有啊,回头问志军在哪儿拿的十块钱。
志军说:“我不知道,治一拿的,叫我跟他一块儿去买糖。”花儿又去找治一,几个院子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他,回到家时李石磙冲她说:“你把钱搁在方桌上干啥?”花儿矢口否认道:“我没搁方桌上啊?”李石磙说:“要不是翠花在跟前好像我瞪着眼说瞎话冤枉你了!”翠花给父亲作证说:“娘你真的把钱搁方桌上了!”花儿说:“可能我忘了,现如今拿啥忘啥,脑子一点都不管乎了!”
李石磙说:“放起来去吧!”说着把钱给了花儿。花儿清点了两遍钱数,发现少了十块钱,问李石磙是不是从里面拿了十块钱。李石磙说:“那不是治一拿了十块钱么!”花儿恍然大悟道:“可是的哩!治一哩,翠花你去把他找回来,这孩子不学好偷拿钱,看回来轻饶不了他!学这个样子可是不中!”翠花没听从娘的吩咐去找治一,但治一自个跑回来了手里拿的钱也不知掉到哪儿去了。花儿抓住治一暴打了一顿,不为他弄丢了十元钱只为他不学好偷拿东西。李石磙看着治一哭得可怜便数落花儿:“值当的么,不就是十块钱么,看把孩子连吓带打的!”
花儿怒道:“那你说啥值当的,等他将来长大了跟他爹了去偷人家的人就值当的了么!他娘把他扔给了我,我就有责任把他管教好,等到在地底下见到他娘了我也不落亏欠!”李石磙给她一顿抢白只觉得十分无趣,又费了许多努力将“亏欠”两字从心头赶走,瞪着治一骂了一回,一时间百无聊赖因想起门对子去灶屋端了早起特意留下的稀饭喊上治国张贴绿纸白字的春联斗方以及出门见喜、满院春光等。因说道:“治国你也好好练习毛笔字,明年写门对子就不用再去请郑喜师写了。”治国很爽快的答应说:“中,你去给我买毛笔墨水。”李石磙说:“好。”花儿一旁接道:“好啥!家里不都是毛笔墨水么!翠花和莲花俩人都有,还花那个钱去买个啥,花钱不招罪是咋地!”
李石磙听了鼻气没吭。莲花去西屋拿来毛笔墨水和大字本叫治国坐在小方桌边儿教他如何握笔写大字。志军和治一围过去趴在小方桌上伸着头看。治国按照莲花的教授在米字格里写了一个“人”字,治一盯着看了半天说:“啥呀,跟个鬼了!”莲花瞪他说:“滚一边子去!”忽而又说:“治国咱画鬼吧?”治国说:“中啊,你说画成啥样的?”花儿在廊檐下接道:“就画恁爹那样的!鬼是人变的,人活着是人,人死了是鬼,人和鬼的区别就是一个是活着的,一个是死了的,其旁的再也没啥不一样了!”李石磙刚从箔篱子上摘下还未结成的网打算挂在门鼻子上结两圈儿,听了花儿这话,瞟她一眼说:“那你说我是活着哩还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