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涉千山万水只为来到你的身边。花儿面对谢晖洒下的枣树的影子,脑海里暮然跳出这句话。它是酒窝儿在听完花儿讲述了她跟李石磙的姻缘之后,酒窝儿发自肺腑的一声感叹。当时正值麦收大忙,酒窝儿和花儿都头顶一条毛巾,对面站在场的一角,抡圆了胳膊往面前的高凳子上摔打麦子。这些由人力摔打出来的麦秸梃子,既可以编织成席,又可以用作房顶的修缮,每年都必须有一些。
花儿想,说的多好啊!她曾经听到过很多关于她和李石磙这桩婚姻的说词,像天意、就该这个劲儿、月老在你俩手指头上栓了红线、前生注定,以及后来付兰雅说过的缘分,和这句话比起来都缺少了一种让人既感动又温馨的情感,它就像一丝清凉的风不着痕迹的拂过心田。
跋涉千山万水,据酒窝儿的解释,就是翻过很多座山趟过很多条河流。在随着奶奶拉棍要饭的那段日子里,花儿模糊的记得当真从山脚下走过,并且有一次给一条大狼狗撵得爬上了半山腰躲进了树林,趟过的河流倒是不多,因为多数情况下都是从桥上走过来的,记忆最深刻的也是最后一回趟过的河流便是北面的那条大沙河了。当时她对这条河流很陌生也很恐惧,奶奶捧起一捧河水让她喝了问甜不甜,她点头说甜,于是心中的恐惧感便没了,但那陌生感还在,她望着奶奶问不过去不中么。奶奶说她做了一个梦,梦见河那沿儿有香喷喷的狗肉吃。为了这个美好的梦,奶奶驮着她趟过了大沙河。
然而奶奶梦中的香喷喷的狗肉没出现,一场狂风骤雨却夺去了***生命,同时也让她留在了这儿并最终成为了他的妻子,果真是翻过千山趟过万水只为来到他的身边了。花儿想或许这就是她的命,她命中注定就该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不然为啥那么巧哩,不是奶奶做了那个梦,不是下了那场大雨,不是奶奶在爬河坡时跌倒了就再站不起来了,不是他爹回光返照吵嚷着要吃鱼,不是他抱着坛子跑去沙河里搬鱼,这一切哪怕错错时间,或许她和他今生连认识都不可能了,即便机缘巧合认识了,也不大可能像如今这样成为夫妻吧。
花儿记得酒窝儿还说过“心中无情对面爱不起”这句话,她解释说如果心中没有看一眼就怦然心动再也忘不了,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他发狂似的,哪怕远隔千山万水也要不畏艰难险阻依偎到他的身边去的真情,就算面对面站着也爱不起来淡淡的如同一杯冷凉的白开水,花儿想他跟李石磙起初并不认识更谈不上忘不了满脑子都是想得发狂的真情了,可后来一听乔大爷说要她嫁给他便一心想着报恩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了,每日给他做饭、为他缝衣,渐渐地他不在身边就感觉到空落、他出门在外就不由自主的惦记他,这些算不算真情?
如果是的话为啥没有她所说的“一看见他就心跳加速”的感觉?如果不是那她说的“真情”到底是个啥东西?花儿想得头大也想不明白,忽然很奇怪咋就想到这些了,她兀自摇摇头,定了定眼神,见太阳已经落下去了而几只鸡还在她的面前咯咯叫唤要食儿吃,遂去屋内捧一捧棒子洒在地下,咕哝着人还没得吃哩给恁吃还不下蛋,去灶屋做晚饭,瞅见孩子们回来了便又想起了酒窝儿,心想读书人就是不一样,等孩子们长大了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供养他们上学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