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刚放亮,喜鹊便站在槐树的枝头上进行晨练,嗓音虽不怎么动听,却也婉转有调。随后黄鹭鸟的歌声也加了进来。它不愧为歌唱专家,它的歌声一起,喜鹊自行惭愧了,闭了嘴,却又不服,翘动着尾巴愤愤然的样子。不过麻雀仗着众多势大,一起啾啾起来,淹没了黄鹭鸟的歌唱,可转瞬间就起了内讧,声音不再那么协调一致,乱糟糟的争吵不休,直至大打出手,争强斗狠由树上打斗到地下,又由地下追逐到树上,一时间吵嚷嚷的上下翻飞难解难分。
李石磙十分厌烦道:“早晚有一天我把那棵枣树刨了,再省得小小雀搁上面叽叽喳喳的聒噪,想多睡会儿都不能!”
花儿却怀着感恩的心说:“也亏有了它们,天一亮就醒了,不醒也给吵醒了!你在家看着孩子,我去河里把昨天的衣裳洗洗,还有一堆尿布哩!等我回来,做好饭你吃了,就去东方进家帮忙去吧。”一面说,一面穿衣起来,“你还说东方进这辈子必定是拉寡汉的头了,这回可是自个打了自个的嘴巴了,以后像这种话你少说,照常说看不透的事儿看不透的人,见人只说三分话留待七分搁肚子里,你可倒好——”下床穿鞋去收拾脏衣服,“——不管啥话只管往外倒,皓子他娘见了我还摆你的理,说你没个大队支书的样子,一点都不知道关心叶寨村的老百姓,眼瞅着东方进要拉寡汉了不帮忙想办法给他说了女人也就罢了——日他娘,这屁股上啥时候挂个大窟窿啊,你说这个莲花是衣裳都给你挂烂了——还说不够的风凉话看不够的笑话,再咋说那也是她小叔子,骨头里亲着哩。如今东方进也要结婚成家了,想想也怪替他高兴,只是他挑拣的这个日子让人心里别扭,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那么多好日子,咋偏偏选这个日子呀,四月初八,让人一听就想起来木小牛了,胡丽娜又该心里难过了,木小牛就是这一天把胡丽娜接过来的,才当上新郎官就变成醉死鬼了。真替东方进担忧。”
李石磙说:“你净瞎担忧!木小牛那是啥情况啊,扒三官庙时别人都不去推倒神像,怕得罪了神仙遭报应,偏偏他是个愣头青半吊子,仗着一身蛮劲,把神像挨个都推倒了,不死他死谁呀,把胡丽娜坑害了,落了个克夫的扫把星的坏名声!人家东方进却不一样了,桃花仙子做媒,那是得到神仙祝福了的,断然不会有事儿!”
花儿说:“没事儿更好!当初撮合胡丽娜跟他,胡丽娜嫌他这不好嫌他那不好,一百个不乐意——我走了,你仔细听着狗蛋。”说着,将收拾到一起的脏衣服和尿布用盆端着去沙河里清洗。李石磙独自躺了一会儿也起来了,洗净手脸去前院看了娘,回来到灶屋做早饭,心想等花儿一回来就吃饭,别耽误了去东方进家帮忙,他哥东方亮三番五次的来请,去晚了怪不合适的。
东方进是叶寨村公认的一个邋遢懒惰的二流子,高兴了下地挣俩工分,不高兴了抱着二胡到屋后高台子上的桃树下呜呜咽咽的拉,或蹲在自家的查拉院子里对着棋盘左右手互博,吃了上顿儿不讲下顿儿。又生就一副傲慢脾气,自认才高八斗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看人从不用正眼,一派不屑与他们为伍的架势。尽管相貌堂堂鼻直口阔,到如今依旧仍孑然一身。人们意料他这辈子必然孤家寡人一个了。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在人们的意料之外,就有那心甘情愿往他这个火坑里跳的女人,还闹出一段佳话,说是桃花为媒东风做主高台子上结下了奇异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