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槐树真的很大,不知道有多高,就知道看上去很高很高,乔大爷说估计总有十四五丈,树身粗得花儿跟李石磙两个人伸圆了胳膊也搂不过来,乔大爷和李石磙也合抱过一次,两个人的手指头堪堪挨着。
树冠庞大密匝,枝叶繁茂,春天时开满了槐花,阵阵清香飘逸出多远去,吸引了很多人都来够槐花蒸吃,花儿最喜欢吃蒸槐花了,李石磙总是爬到槐树上去,他爬树的姿势像只猴子,又快又敏捷,够下许多槐花,用红薯片子面拌了,蒸熟了给花儿吃;到了夏天,浓荫铺地,左右邻居都聚集在它下面消暑纳凉,晚上也就在它下面睡了,那浓密的叶子,像伞盖一样遮挡了露水;秋霜来到时,黄黄的叶片儿经风一吹,纷纷飘落下来,沙沙的轻响,宛如一阵又一阵的叶片雨,有时也会坠落下来枯枝,花儿就把这些叶子和枯枝打扫捡拾家去烧锅。用它烧熟的饭,有一丝槐花的香甜。
这棵大槐树啥时间生长在这儿的,乔大爷和李老太都说不清楚,乔大爷说打他记事儿时起,它就在这儿茁壮成长了,只不过那个时候这儿还没人居住,人们都住在寨海子的东西两侧,他们都是依附在叶大地主身上的佃户,不能住在寨子里,寨子里住着的是叶大地主一家和他的长工。
后来有一个云游老和尚来到这儿,他围着这个槐树转了三圈,声称这棵槐树能驱邪避凶,能封妻荫子,于是就有人为了图吉利搬过来住了。果然不假,田家院里就出了一个举人。这田举人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却一直未能如愿晋级为贡生,便请来了一个风水先生为他指点迷津。这风水先生只一眼就洞察了问题的症结所在,指出这儿的房屋院落杂乱,当时人们都是围着槐树四周建的房子,犹如荒草一般丛生,自是搅扰妨碍了他家的风水了。田举人对此深信不疑,当即勾结县令,调来了兵丁,将所有的房子都拆除了,院墙也都推倒了,不过这田举人还算不赖,又让兵丁给各家各户盖了新房子,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一个胡同挨着一个胡同。然而时隔不久,田举人就一命呜呼了。
大约又过了三四年的光景,一个四方老道路径此地,他手捻拂尘,也是绕着槐树转了三圈,不过跟那和尚转圈的方向恰好相反,他说槐乃木鬼,与鬼为邻,终是有些不吉利,奉劝人们搬离这儿,以免灾祸找上门来。田举人的长孙田祖德就跟他争论,说既然不吉利,为啥又出了举人哩?
那老道说这儿所有的灵气和福祉都被那举人带走了,遗留下来的只有灾祸和不幸了。田举人的儿子闻言大怒,指责他满口胡沁,既然他爹把所有的好运都带走了,那么他为啥家道兴隆人丁兴旺呢?喝令四个儿子把他撵走了,他走时仰天大笑了三声。之后不几日,田举人的儿子和老婆相拥着死在了被窝里。
李老太这时接道,他两口子死的时候,她才嫁给李老爹不多久,当时她正怀着李石磙,先是发了一场洪水,后又闹起了蝗灾,他两口子一半是给瘟疫害死的,一半是给饥饿害死的,死的时候都还很年轻,都不到四十岁,那个时候田祖德还没结婚,他的三个弟弟还都小,他为了拉扯三个弟弟,当真吃尽了苦头,直到三个弟弟长大了,也都娶了老婆成了家,他才经人多方说和,娶了如今的老婆老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