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记得,她说过,这一生只愿与文昊耕地织布,过平凡简单的生活。
她说过,她不愿放自己的将来变得不堪,努力数年,她只为让他们的生活过的更好。
她独独放不下的人,是文昊,是她的亲生弟弟。
他做不来这个决定,他不可以逼她走向另一条黑暗的道路。
该怎么办,要怎么办才好呢。
宁心,我想救你,你可知,这一刻,我是多么的艰难。
我不怕你怪我、怨我、恨我,我只怕我会成为杀人凶手,怕抹杀了你全部的希望。
屋子里烛光微微摇曳,火,尽情吞噬着即将燃烧殆尽的烛芯,嗞嗞作响,打破沉默的寂静。
“殿下……”小四轻轻得唤了句。
他在等候,他知,没有人能够替他做决定。他期望却又害怕知晓,哪个,都不是他乐于见到的。
除却江湖鬼见愁,莫非天下当真无人能够救她一命吗?
君玄慢慢地抬起黯淡的眸子,幽幽深深的目光重新落定于玉玦。心底倏然苦笑起来,从他派人去打听江湖鬼见愁那刻起,就该知晓这道规矩的。
总以为,会有变数。是不是,是他太过奢望了呢?
周简心里满不是滋味儿,这样的鬼规矩,究竟是谁想出来的。
杀生门,杀得尽是活着的人,一方沉沦于自身的煎熬里,一方则生活于水深火热里。
若是这般,倒不如死了干净。
他忍不住开口劝道:“殿下,属下听闻玉梨山里居住着一位能人异士,要解这些小毒,应当不在话下才是。”
“唐姑娘中的毒,正是出自杀生门。天底下,除却杀生门,再无旁人能够解开。”小四解释着。
教人在睡梦中慢慢走向死亡,这种残忍的毒,唯有杀生门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君玄拈起玉玦细细观看一番后,转身就行至案牍前,“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们都出去罢。今日之事,本宫改日必定登门拜访向二皇兄致谢。”
小四躬身道:“公子说,与人为善,不愿为人知。小四代替公子,谢过殿下好意。只是明月清风本是清净地,望殿下切莫扰了公子清修。”
说罢,他便随着周简一道退出。
翠微居寝殿外,君玄幽然出现,他的脸色甚是不好,眉宇间满是浓郁的忧愁,微皱着眉,摆手遣退守候在外的一众宫人。
满室的烛光透过窗棂倾洒而出,照亮他身下漆黑的道路。
犹豫良久,经过一番挣扎的思绪后,他举步跨过门槛,如灌了铅般的双足,每一记落下都是极轻极轻的,仿佛是怕吵醒佳人的美梦。
隔着珠帘缝隙,他看到趴睡在床畔的文昊,以及他们十指紧扣的双手。
她仍旧未醒,面色不复之前的苍白荏苒,而是平添了几分红潮,像是个醉酒的女子。
轻轻撩起珠帘,方行至半步,就听得床榻上传来微弱的说话声。
“母妃……母妃……”轻若细纹的喃语声,缓缓地从宁心的口中溢出来。
静谧无声的寝殿内,她轻柔的唤声显得格外的响亮。
倏然,君玄抬起的步子就那样停滞在半空,脸上满是惊诧。狐疑得抬高眸子迎上她张合的唇瓣。
她……她方才喊出口的是什么话?
“母妃……不要,不要丢下我……”
床榻上的人似乎被缠在噩梦里无法自拔,一滴泪珠沿着微微抖动的眼角滑落下来。
是梦到被抛弃的画面了吗?
指腹轻柔得为她擦拭去泪滴,有些事,他到底是忽略得太久了。
“宁心,你到底是谁?”
他不禁皱起眉,俯视着她泛红的容色。从来那就不曾有过丁点的怀疑,他一直以为,她正如子虞调查的那样,是简单普通的婢女。
可现在,似乎他们都错了。她并不是,柔弱的体内是铮铮傲骨,这样的人怎会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婢女,她……他不敢再往下想去。
结合现在与过往的种种,这是唯一能够解释一切的原因。
她为何独独疏远他,为何从来不肯放低心态,为何这么讨厌进宫。
原来,竟是这样的缘由。
俯在榻边浅睡的文昊,似乎听到些许细微的动静,以为是宁心苏醒过来,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眸。
铜炉青烟袅袅,只是,谁都没有发觉,这烟早已乱了方向。
君玄躲在屏风后静静得望着他们姐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在她的面前,落荒逃开。
书房彻夜灯火通明,笔直身影映在窗扉宛若一座雕像般纹丝不动。
秋意渐浓,萧索的街道两侧落满枯枝残叶,几枝红花挂在墙头俯瞰着形形色色的路人。
方从城门赶来的孟仲恩,来不及回家整理衣装便匆匆来到太子府门外。袍裾沾染大片灰白尘埃,不知是从何处沾上而不知。
府门的侍卫自然拦住他急切的步履,太子尚未下朝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