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娥退出,小声得把门关合。
君扬犹如霜打的茄子,裹着被褥整个人大刺刺得躺在榻上,见君玄不说话,他沉默片刻,扭过头看向他。
“三哥,我难得住这里,清茶白粥,这就是太子府的待客之道吗?”眸底异常平静晶亮,丝毫不似病人那般虚弱。
白粥清茶素菜这些东西,从什么时候开始跟他沾边了。前几年,他感染风寒的当天,还不是高歌饮酒,也没见有过什么差错。
全部都没错,大抵,错就错在,他身处的位置有了变化吧。
君玄瞪了眼君扬,转身行至软榻处坐下,“太子府的待客之道,你不是最清楚的吗?你想饮酒作乐,我几时拦过你。但是,阿九,你现在病了,那就乖乖喝药。”
只要他时刻出现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他绝对不会容忍他胡作非为,败坏自己的身子。
“三哥,你有几分把握她能醒过来?”
离去时,他忘了询问这句话,现在人给找回来了,他就想知道,四日不见,那丫头的情况也不知怎么样了。
君玄抿了抿唇,敛回视线落定在手边的茶盏上,轻扣扣茶杯口,怅然叹道:“一半……不到。”
昨日,太医替宁心重新检查了遍,说体内积留的毒素已有慢慢吞噬经脉的现象。
若再迟迟不醒下去,那么……极有可能会侵蚀心脏,届时,就真的什么也来不及了。
连一半的机率都没有?君扬听到后猛的从榻上挺起身,“那要怎么办?”
意识到自己太过失态,便借着咳嗽缓和了气氛,“咳咳咳……三哥,你应该还有后招吧。”
“自然是有。”茶已微凉,他索性就丢开茶盖,站起身来,“你先休息着,今日有几位官员要过来叙事,我便不陪你聊了。”
君扬感觉到身子又有点清冷,连忙裹紧身上的被褥,擦了擦鼻子。
眼角余光瞥到细微的举动,君玄转过身去,清了清嗓音,“待会儿,我会吩咐宫娥送点姜汤过来。”
暮色初起,黄昏时分。
水榭前的那片碧湖波光粼粼,借着柔黄灯火,湖里的锦鲤争相抢着浮游在水面上的食物。
君玄刚撒完掌心里仅剩的食物,伫立良久的周简方举步向前。
“太子殿下,二……二皇子派人过来了。”
周简说话的时候难免有些不自然,这个称谓已经消失太久太久,他都快要忘记在宫里还有一位皇子的存在。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这个多事之秋,莫不成隐匿多年的二皇子也要出山来横插一脚吗?
君玄甚是诧异,手停留在半空许久都没有缩回来。
“皇兄?”常年久居明月清风的他,是为了什么出的手。稍稍思索片刻,忙命周简去把来人请进来。
烟青油纸伞下,小四捂着衣袖慢慢走在小道中。撑起伞,他瞅了眼前方带路的周简,心里多少是有些没底的。
从出宫到现在进入太子府,他怎么都觉得别扭,说不上是什么地方不对劲。隔着略微厚重的衣裳,指尖触摸到里面的一块玉玦,他蓦然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块玉玦是公子珍藏数年的宝贝,如今再次拿出来,他不知,会掀起多少的腥风血雨。
那年……那年发生的事,他依稀还记得。饶是想忘,怕也终身难忘。
踏进水榭,他把油纸伞随身携带着,雨滴落在青石板上绽放出朵朵雨花,沿着他远去的背影悠然绽放。
“二皇兄进宫数年,常年自我封闭在明月清风里。今日,他派你出宫,所谓何事?”
当小四进入君玄眼帘时,他有些按捺不住地开了口。
“公子知晓太子殿下处于水深火热中,特派小四前来为殿下解燃眉之愁。”说罢,他举步走向君玄的身前。
抬手从衣袖里取出一个小布包,他颤着手解开布包,裹在里面的是一封信函与一块玉玦。
“数年前,公子曾于江湖鬼见愁有过一面之缘。这玉玦便是江湖鬼见愁赠与公子的信物,说来日,见玉玦,便会赴汤蹈火为公子办妥一件事。”
小四顿了顿话语,翻起眼睑瞅了眼君玄惊诧的神色,复继续说了起来。
“殿下只消派人将这玉玦送入鹿山,十日之内必然会有人登门拜访。只是……”他犹豫着不知是否该告诉他其中的厉害关系。
在他收到这块玉玦时,公子并未说过其他的话语,故而,他不太清楚,公子是否愿意让殿下清楚玉玦背后的故事。
若,办得好,一切无忧。
若,办得不好,那么,这太子府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他非常犹豫,到底太子殿下是公子的亲弟弟,有什么理由不告诉他呢。
见他还在细细作想,周简倒是有些耐不住了。
“只是什么?”他赫然能读懂小四眼底的那抹犹疑以及些许的担忧。
这一路领他入水榭,他依稀能察觉到,小四是害怕的,难道,是为了这块玉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