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猎物就要到手,他们没有道理会舍弃不追。仅有的可能就是,他们一早就料到过他们会进入芦苇丛,故而会包围这大片的芦苇,守株待兔。
出去必然会是一条死路,眼下,不过是在消耗他们的体力而已。
经这样想来,她便不愿再往前行走,天大地大,这里不该只有一条路才是。
君玄深知宁心内心所想,环顾着茫茫四周,倏然轻笑出声,一把将宁心拉入怀里,背后猛得一痛,他不以为然得继续笑着说,“我们,赌一赌。”
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横在两人面前,左右都是条死路,为何不放手赌一把。
“赌?”双眸盯着火折子,宁心不明白他口中的‘赌’是要如何赌,难道放火烧了这芦苇丛不成?
君玄颔首,松开她缓缓蹲下身来,“这距观台太远,要让他们知晓我们处于怎样的境地,唯有放火烧山。浓烟一起,他们必然知晓。宁心,你愿意陪我赌一场吗?”
他不再看她,专心除去地上的芦苇野草,这寸土地是他们的生机,他马虎不得。
这火一旦烧了起来,是甚少有人能够进来的。他能做的就是在此时做妥事情,保护她,亦保护自己。
背部冒腾而出的鲜血顺着手臂浸染纤长白皙的十指,默然坠入污泥中。臂膀每用一下力,伤口便会撕裂几分,每次,他都要停好久方能缓过神来。
宁心低头看着那些斑驳的血迹,心头一热,行至他的背后,“我先帮你止血,一时半会儿,他们不会追来的。”
伸手封住他背部的几处大穴,明明痛得要命,为什么非要抑制。血再这样流下去,还没被黑衣人所杀,他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指尖停留在血肉模糊的伤口边缘,她委实下不去手,生怕会弄疼他。眉心紧拧,吸了大口气方鼓足勇气。
“简单的包扎一下,你忍着点,要是疼了,就喊出来。”说罢,她朝着伤口呼气,慢慢地把巾帕贴在伤口上。
鲜血顿时浸透,她别过头去不看。依稀能听到他浓重的喘息声,下手又轻了几分。
她知道,帝王家的人是最好面子的,他应该更甚吧。
这,大抵是他这辈子里最狼狈的一次吧。高贵太子的形象轰然崩塌,要是教旁人看到,是否会有些难受呢。
半盏茶过后,宁心吹醒火折子,火苗旋即冒蹿出来,吱吱燃烧着。
她瞅了眼坐在地上的君玄,没有任何的犹豫,将火折子抛向不远处的芦苇丛里。
天干物燥,火苗一遇到芦苇便尽情得吞噬起来。很快,一缕缕白色浓烟滚滚冒腾而起。
她回到君玄的身旁,不出片刻的时间,这火就会自他们身旁蔓延而过。她不知晓,身下的这个圆圈是否能避开被火灼伤。
芦苇丛外,黑衣人望着升腾的白烟,低声咒骂着,与身旁的人交谈几句后,便领着大队人马火速消失在小径的尽头。
火势越来越猛,空气里满是呛人的烟灰。
君玄捂着口鼻不住得咳嗽着,干涩的眼眸被熏得睁不开。他看了眼身旁的宁心,见她亦是如此。转过身将她揽入怀抱里,用衣袖为她撑起一小片干净的天地。
“火势愈大,我们愈危险。别动……”
见她在怀里挣扎了几下,他忍不住轻呼出声,背部的伤本就炙热,如今又被困在火场里,身子像着了火似的难受。
他抱紧她,倚着她慢慢地说了起来。
“阿九问过我,世间女子何其多,为何偏偏喜欢你这只小野猫。能遇到你,是我的幸运,是这辈子中最好的礼物。”
“你要我这辈子放开你,要我恨你。我尝试过,却做不到。有些东西,一旦抓住便是一辈子的事,我心里明白,就此放开你,这辈子就只能如此了。”
“可,宁心,你告诉我,这样的你,要我如何放开你不顾呢?”
疲惫沉重的眼睑缓缓垂下,潜意识里,他不愿就这样睡过去,勉强撑起精神同她说着心底的话。那些,压抑在心底许久的话语。
他又抱紧几分,头一歪便栽倒在她的头顶上方,虚弱的话语从齿缝间飘出,“宁心,我恨了大半辈子,不想再恨了。”
他从未告诉过她,他不是没有恨过人,而是恨得太多,恨到自己都麻木了。她的出现,使得那颗麻痹的心又有了活力,有了活着的感觉。
怀里的宁心察觉到他臂膀的力气逐渐消失,忙不迭挣开他的怀抱,见他毫无意识得瘫倒下来,她赶紧展开双臂抱住他。
“殿下,殿下。”她使劲晃动着他,“你醒醒,不要睡过去。”
他说的那些话,她全部都有听到。
世间能有一人温柔待之,真的别无所求。
明明说好与他做陌生人,一知晓他可能发生危险,仍是奋不顾身想救他。
他们两人间,到底谁该恨谁呢。
他说,他放不下她。那么自己呢,又何曾真的放下过他。
心,越来越乱。
倘若他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