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心一路随着君玄走进太子府,穿过条条长廊,在她停下脚步好奇得要打量时,她才知晓,来的是翠微居,专属他一人的寝居。
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君玄面无表情的举步跨进,围他走了许久的另一道脚步声没有响起,他疑惑得驻足转身去看。
他深沉的眸光如幽潭般深邃,仿佛多望一眼,就会被他吸进去似地。宁心唯诺的垂下螓首,声音轻若细蚊,“奴婢在这儿等候殿下出来就好。”
上次,孟仲恩的一句大言就引来数十名暗卫的击杀,这回她哪里敢动步,生怕四面八方投射来的飞箭就能将她刺穿。
君玄皱起眉好笑得看着她,“本宫夜宿在此,你确定你想等本宫出来?”
翠微居进入下半夜,守夜的侍卫皆会撤走,届时恐怕连鬼都不会夜游于此。她的弟弟还在相府里等她,他不信,她会在这里等整夜。
宁心犹疑得深思了会,她这不是主动送羊入虎口,他要存心折腾她,她哪里招架得住。为了不给他有任何的理由寻麻烦,一咬牙果断地跨过门槛朝着他走去。
上回服侍过宁心的宫娥,端茶进入书房,她将茶盏摆在宁心手边的茶几上,稍稍抬起眼眸,见是她,不由一愣,旋即又快速反应过来,朝她微微一笑。
宁心回以浅笑,在两人没有任何利益相冲的前提下,她对谁都是和气的,更何况,她们是同道中人,又何必去为难她呢。
君玄从抽屉里取出一本奏折递到宁心面前,这是今早他刚收到关于册封的折子,里面有她想要看到的东西。
宁心诧异得接过缎面深红的折子,以前不经意间从苏正的口中提起过,在北朝,以颜色来区分奏折的重要性,眼前的这抹深红的重要性仅次于明黄。
她讶然,这本该是皇室中人才有资格翻阅的,而他却满不在乎得给了她。轻盈的衣袖遮不住她有些发抖的双手,君玄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就把折子塞进她的掌心里。
“本宫能给你看,自然有本宫的道理。”
宁心提着心把折子缓缓打开,一长串的人名赫然跃进她的眸底,醒目的朱红将她的视线拉了过去。
这是圣上亲自封的妃位品级以及由礼部拟定的封号,她放缓速度阅看,在看到‘苏曼音’三个字时,眸光婉转停留,是嫔,封为贵嫔。
她松了口气,苏曼音终究是等到了这一天。十几位秀女当中,她的位份是最高的,顾玉寒看中的李冬湘被封为美人,其他的几位差不多都在那个位份上。
合上奏折,宁心起身绕过君玄就把折子工整得放回案牍,“奴婢不知殿下是何意。”
难道要借她的口放风出去?真要这样,倒霉的就会是他自己吧,她掐灭这个想法。
“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是瞒着本宫的?”
他欺身上前,长臂抓起她的手腕,指尖顺势按在她的脉搏上。眸光流转,唇角扯出一抹极淡的笑痕,她的脉搏由沉稳渐渐加速。
两人的距离骤然变近,她下意识得往后挪去,才小退半步就撞上案牍,一手撑在桌面,努力把身子往后仰藉此来拉开过分暧昧的姿态。
莫名的,她只是很害怕看到他。尤其是他那双锐利的眸子,有洞察世人的能力,她担心他随时会揭露她的心事。
“殿下,有话好好说。”她稍加用力想把手从他的桎梏中抽离,即使表面伪装得再波澜不惊,心是她无法掌控的。
君玄拉出一笑,五指间加了力道,眸华略有深意,“现在,是本宫要你说。”他在提醒她,不要用词糊弄他,他没那么容易上当,尽跟她扯一些有的没的话语。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颊上,瞬间,白皙的两颊浮起淡淡的红晕。
“连奴婢的私事,殿下都要过问吗?”她镇定得问道。
她与他最多只能说是有点交情,但这交情仅仅止于君与奴的份上。她不认为,事无巨细都该向他禀告,她又不是她的主子,凭什么要插手管她的事。
如此想着,她有些怨念的与他对视。他说的这些话,又是仰仗着什么,吃定了她怕他吗?
隐藏在指尖下的脉搏快了不少,她的情绪有了起伏。君玄满意得凝睇着她,“你若想说,本宫不介意洗耳恭听。”
“奴婢不想说。”她扭过头去躲开他的视线。
“你既能写得出只争朝夕这四个字,本宫不难理解你为何不愿进宫。那个是非之地,换做常人,谁都不愿进去。”
他派去的探子回禀过,苏正待她照顾有加,不仅请夫子教导她弟弟读书识字,平时的那些粗活都不用她做。
如此安逸的生活,她为何要写‘只争朝夕’。
一朝一夕,日夜交换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唯有那些亡命天涯,今日不知明日死活的人,才会苟延残喘,格外珍惜活着的时日。
而她,不像是那种人。那为何她要写这般清冷的词,他弄不明白。从菩提树相遇的那日起,这个答案他就未曾参悟过。
“奴婢是不值钱的婢女,生死都在主子们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