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他……”孟仲恩环顾着四周,继而放低音量在她面前轻声说道,“我知道我不该问过,但我看得出,殿下与你有着异于常人的感觉……”
他还在纠结要如何吐字才不至于伤了她,稍稍停顿之际,她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他是君,我为奴,左右不过是主子与奴婢的身份。小少爷,我们回去吧,给文昊的衣裳还没做完,我想尽早赶完。”
眼角瞥到桌上空空如也的碗,目光一暖,她笑着看向孟仲恩。
孟仲恩点头应了声,从袖中掏出一些碎银放在桌上。宁心牵起文昊的手,正要起身离开,淡淡的馨香钻入她的鼻翼前,眉睫前撒下一道黑影。
她疑惑得抬起下颚,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一瞬不瞬得盯着他们看,视线掠过他的肩膀,她赫然注意到,横栏边上那个久违的人。
“陈……”顺着宁心愣怔的目光望去,孟仲恩的声音轻若细纹,“你……”
子虞注视着宁心与文昊相牵的双手,“跟我走吧,殿下要见你……们。”
三个人竟没一个人看到坐在旁边的他们,还把这种敏感的话题拿出来议论,果真是不要命的主。
背后说人,以为无人察觉。这回,栽跟头了吧。纵然隔了些距离,他仍旧能察觉到,君玄身上散发出来的愠意,森寒彻骨,教人如置千年寒潭。
文昊抬起头,明亮的眸子闪过一丝凶狠。这是他十三年来第一次这样接近仇人的儿子,不过遥遥几步之远,他恨不得即刻冲上前为南朝枉死的数千性命报仇雪恨。
掌心传来一股疼痛,宁心惊惶得抬头凝向文昊,将他的神情丝毫不露得收在眼里。五指不禁收拢握紧了他冰凉的手,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她不可以让他们两人碰面。
她是女子,就算死也无所谓,但文昊不行,他是上官家的血脉,母亲临终时仍放心不下的儿子。
她的弟弟一直以来都是那样的乖巧,她不想他因为仇恨而改变。
她松开手,柔声朝着孟仲恩说道:“小少爷,帮我带文昊回去,到时辰去夫子那里听课了。”
“姐姐……”文昊情急下喊道,在看到宁心凝重的神色后,微微缓和了语气,“我等你回来。”
宁心默默颔首,举步走到子虞身旁,“我弟弟他什么都不知道,不要牵连他进来,我跟你走就是了。”
子虞轻耸肩膀,一脸的无谓。临走前,他特意观察了下文昊,宁心把这个弟弟保护得很好,好得都让他有些妒忌。
从来都没有人能细心到连一杯茶都照顾周全,被人呵护在掌心的感觉,他真的很久体会到了,自母亲过世后,他早就不信这世间还会有人能待他如此。
他,真幸福啊。
宁心踌躇着走到君玄的身后,碍于众多百姓在场,她只是轻声唤了他一声,“公子。”他的怒气究竟为何而来,只是纯粹的不开心吗?
颀长的身影纹丝不动,她的到来,他恍若未见。
她在心底苦笑着,他稍有不开心,随时就有大把人等着取悦她,不高兴的时候,顺带折磨蹂躏别人,这就是身在帝王家生平最大的趣事了吧。
就在她出神之际,青灰衣袍自她眼前掠过,一语不发得下了二楼。而她,仍傻呆呆得停在原地,直至子虞走上前提醒她。
看到他们走出来,车夫赶紧掀起车帘,迎君玄与子虞登上马车。
宁心站在下面睨了眼君玄沉郁的脸色,也不知他的意思就愣在那里,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
“愣着做什么,还不上来?”君玄凝向她,冷冷地说了句。
她抿唇轻‘哦’了声,提起裙裾踏上矮椅。车帘放下,马车内顿时变得有些阴暗,沉重的气氛,教她不禁往外面挪了挪身子。
他没有开口吩咐车夫驾车,车夫也只是恭候在原地。
静默许久,想来是临仙居内散了场,不少百姓三两成群得走出来,喧杂的声响透过缝隙传进马车里。
“下车。”君玄凤眸半眯,语气一如刚才的森冷。
宁心一滞,没有半点的犹豫,“是。”
在他的面前,她永远都是这么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一丝不苟到令人抓不到半点的话柄。与刚才在临仙居内的她有着天壤之别,她到底在怕些什么。
他若真要怪罪她,当日在太子府,她早被拖进天牢问斩。难道,是他做的不够明显,还是是她不愿明白呢?
“下去。”他皱着眉紧紧盯着宁心,重复着这句话。
子虞略微诧异地抬起眸子注视着宁心,倏然间,他整个人惊起,示意站起身的宁心坐下,眉目染着一抹灰败,颓废得叹了口气,“微臣先行告辞。”
说罢,他逃窜似地钻出马车,连矮椅都没吩咐车夫摆,纵身一跳就走。
人刚站稳,身后的马车已然驱车离去。
临仙居二楼,孟仲恩和文昊倚窗而立,方才的那一幕他们都瞧见了。每个人心里都充满了无数的疑问,但谁都没有说出来,任自思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