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他本身功力积累不够,亦或是李清尘内功高过他太多,突然失去过半,以他之能,一时之间难以弥补,很快就显得捉襟见肘。
旁边那黑衣人见他体力不支,急切道:“大师兄,还是让玉书来吧!”
这黑衣人竟是傅玉书?
清平自知事关性命,也不勉强,就让出一条道给傅玉书,很快向李清尘引荐道:“此是傅玉书,乃我师弟,为人正直谨慎,与弟弟亲如兄弟。关于刚才的事情,他也知晓一点,是以弟弟也没有刻意隐瞒他。”
李清尘侧头看了傅玉书一眼,傅玉书已摘下黑巾,二人相顾之时,竟都印象颇好,不觉互相微笑。
傅玉书从侧揖礼,温文道:“这位大哥且忍耐一会儿,小弟马上就好!”
李清尘点首,道:“辛苦了!”言讫,傅玉书折腰曲腕,手掌抵在李清尘背脊的穴位上,二人一同阖目,屏息凝神。
清平便走走停停,四下观望,以防有外人来袭。
当一股真气径入李清尘体内的顷刻,李清尘霍的心弦一震,竟睁开了双目,好似遇着不可思议之事,极为吃惊。
只因他所修内功繁杂偏门,刚烈时,异常刚烈;阴柔时,也异常阴柔,因此一旦受伤,对治疗之人,也要求极高。
原本见清平输功,他便有所怀疑,清平对武学的造诣实在不佳,更无心上进,若是高手,功力充足,或有可能为他救急。
这傅玉书既是清平师弟,若非出类拔萃,清平想必也不会放心将自己交与此人。
李清尘以为傅玉书所用必是华山功法,可内力入体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完全错了。
傅玉书用的竟是令他熟悉无比的功法,那就好像两个人同修同一种武功,当一个人施展招式时,在其身上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
李清尘出自天玄剑派,很小的时候,他的师父就传授他天玄剑派的功夫,如果不是深受天玄剑派的恩惠,他也不可能在师父的威迫下离开关河。
这个世上,本无人能够威迫他,可除了一样东西,那就是人情!
父母亡后,他们无家可去,被李老太君收养,寄居在清居苑。
彼时,师父陡然出现,以亲人的身份,在李老太君手下讨要自己兄妹,李老太君自然信不过陌生人,于是双方过招,后来不知为何,李老太君甘心退让一步。
师父说赵郡李氏永远欠李老太君一个人情,这赵郡李氏当然指李清尘一家。
人情,让人欢喜让人忧,有时,却是让人无法逾越的鸿沟,驳斥不掉,推拒更难。
假如世间少些人情,那该多好,每当李清尘望着天空时,总会想到这句话。
其实转念来想,只要脸皮够厚,什么人情都可一概弃之,也不用还恩。
可惜在李清尘十二岁那年,却没有选择余地,当时他一念坚定,不愿去一个陌生的国家。
立身在外,祸福难测,他考虑绝对周全,在他死之前,他坚持要扬名中原,完成父母的心愿。
父母之血不可白流,这就是他一辈子的信念!
可他师父说,就算你不报答李老太君的恩情,那师父这些年教导你,所为何来?
我受君王命,来此寻找天玄剑派的后人,几经打探,其馀两家俱已无踪,唯一幸存在世的,就是清尘你,可你却要留在中原。
你说我应该早些问你,征求你的意见。
可是师父以为小孩子的想法是可以变的,时间越长,就会被很多新鲜事物所吸引,或名,或利,或以色,或以学……
也许你真是个特别的孩子,也许是师父犯了个天真的错误。
可既然承诺在先,师父亦职责所在,难道你要师父背弃君王,做个背信弃义的人?
你今日一切是我所授,四年来,我已把平生所学倾尽与你,如果你要潇洒地做人,必须还掉这份恩情。
再者,李老太君与你全家有恩,你这样对待她,就问心无愧了?
一句问心无愧,将李清尘的命运彻底改变。
去了西域,来了中原,来来回回地重复,他又爱上了汉人的世界。
从来他都是个很会适应环境的人,有些事,既已过去,他不会回想,正如船舰里所听的一切一样,人生路上也从无回头路。
有些人既不喜欢他,他也不打算记上一辈子,正所谓爱我所爱,所得所出,皆为值得的人付出,为值得的事行动。
若别人厌他恨他恶他,那他绝不自讨没趣!
幸好他又回到了中原,现在潜入浍河犯险,乃为兄弟之谊,赵家姑娘心地单纯,连一口残剑也不忍丢弃,李清尘坚信她是个可信之人,舍身救李记,他不后悔!
更让他觉得不枉白来一趟的是,今番陡见傅玉书。
师父曾言,流失在中原的天玄剑派中人,本有三家,李清尘本没报希望,不知有意抑或无意,在自己道出真实身份后,这傅玉书竟以本门心法暗示,以致李清尘心惊难以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