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浓,寒烟几重,阵阵冷气砭人肌骨。
二人也无下山,也无上山,山脉连绵,向两侧连亘不断,苏乔因常在山中捡拾药草,识得左面直走,约二里开外有一户庄院,便与天绍青前去借宿,因他尚需找寻药草,大户大宅,总比平民更有应对官兵之策,也不缺官兵强拉壮丁入伍之类。
再者,天绍青实乃一介女子,若与自己落宿荒郊,总觉委屈了她。何况天绍青自重伤后,身单体弱,野外深更,不免山风冷袭,灌骨沁人,天绍青身骨本就有疾,不宜吹风。
庄院名曰萧然居,整个依山起建,四面水环木绕,其间茂林阴翳,花草森繁,所处甚是幽邃。
行至庄前,苏乔上前叩门,一个小童睡眼朦胧地将门打开,细询作甚,并打量着苏乔与天绍青。
苏乔言称远行到此,旅途劳乏,别无去处,希望借住一宿。
那小童将二人引入院中,自去报于庄主,不多时,庄主出迎,引二人与宅内叙话。
且说那庄主乃鹤鸣之士,面甚清润,观其仅在五十上下,却不大能教人辨别实际年岁,走路稳健有力,犹胜苏乔数倍,手持一柄素绢做的白扇不断摆动着,好似他极热一般。比及市井扇子,足足大了一号,展开可将胸膛尽数掩盖。其人颌下散有长鬓,隐居在此已有数年,家资也算殷实,人称萧然居士,年轻时也在江湖上颇有盛名,只是苏乔半点不识。
天绍青见多识广,倒晓得几分,知那萧然居士是一剑道长者,剑中英杰,曾与玉柳庄庄主秦世英齐名。
天绍青心中敬服,与那庄主侃侃而谈,说及无尚真人李玄卉之名,萧然居士遂称仰慕已久,将二人待为上宾,自不在话下。
过了片刻,小童又来报,庄外又有两名公子前来借宿,萧然居士便令人于天绍青及苏乔安排居住,再亲自出迎第二波客人。
正行走之间,小童喃喃低语道:“今夜贵客不绝,好生热闹呀!”
萧然居士闻言却不搭腔,面上露出莫测笑容,将白扇摇的更欢,一派潇洒气度。走出宅门,外面所立之人,赫然乃是柳枫与眭听轩。
恰才二人折返茅舍,柳枫发觉桌案下所藏画卷不翼而飞,便知天绍青已取画远去,但夜晚露宿,荒郊并无它处,仅有此间萧然居。
萧然居士之名,柳枫早有闻之,但为保险起见,还是隐名化姓,以木风为名暂住下来。
待他们进庄之后,小童将宅门掩闭,程品华引领同门二人一并在丈许外止步,昏濛中,唯有门前高挂的两盏灯笼透着温暖,馀些角落之处不甚可辨。
程品华四下谛视,只见两旁蔓草寒烟,槐荫盈门,冷瞥一眼,遂又与同门离去。少许时辰,在飞瀑前顿步。
这间歇,飞瀑边侧已与先前不同,多了一张供案,其上摆有寒秋熟透的瓜果及冥烛香纸。
奔至案前,程品华忽而鼻头抽咽,似有难忍之哭泣将要爆发,猛地起步,拈香在手,卓清月要为她燃起冥烛,她固执地推开,道:“不用了,我自己来!”
抽泣着将祭祀之物引燃就绪,程品华忽然真诚地面朝西北方颔首,神情庄重肃穆,哽咽道:“天枫,今日是你的死祭,我至今远在千里之外,今年教内多生变故,朱室造孽,连累我教重迁别处,因教主近日病重,我身负任务,无法赶回去了,你要原谅我。”说着,仰面叹曰:“我已正在准备,你的大仇即将得报!只可恨他孤身乏力,且行动迟缓,总是难以痛下杀手!”
卓清月面现戚容,从旁跃出,说道:“其实我就是有些不明白,好不容易牵住天绍青,诱她与那神医之子成亲便罢了,因何又要放弃,让她与柳枫重续前缘,须知前缘再续,他更难下决定!”
程品华侧目回顾他的衣袂,冷嗔道:“你真当我要她与苏乔拜堂,自此与柳枫断绝情分?”
卓清月冷哼道:“我看你筹思久已,也不像假的!”
程品华薄怒道:“清月,你一再小瞧于我,是何缘故?总当我心念柳枫,让她另择夫婿,是存有私念?”说着,语气缓下道:“方才天绍青所言,你也听见了,难道她就没有自己的主张,会听我一意孤行之见?如金花郎那般,世人皆以为其好女色,可又怎知那是他掩人耳目之法?他练得一身金刚不坏,若果真近了女色,如何修的成呢?不过是教世人猜测不到他的功夫修为,放松戒备!莫非世人当他是个蠢蛋,他就真的蠢了?”
卓清月被说的面无气焰,程品华见势又道:“我怂恿天绍青与旁人成亲拜堂,你就当我为了自己?我当然是要安抚她的心了,如此她更能看清现实,认清她的内心,思念越重,越难躲过柳枫。况且你也太不了解柳枫了,他自小受苦,一切因由何来?若非他父亲被华山害死,他母亲岂会平白生了失癫怪病?”
卓清月迷茫道:“可是他与天绍青见面,夫妻情深,与你有何好处呢?你就不担心柳枫一时心软……”
程品华顿生恼怒,截断话道:“休得胡说,怎会呢?”愁容散开几分,深信道:“他们多见面,只会令柳枫愈发想起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