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两人竟是难得的齐声。
刘延廷闲来无事又去了密牢,去看关在地牢的师兄郑松昭。
他永远记得自己师兄年轻时的样子,不然沈碧馨嫁给郑松昭?
刘延廷踏进密牢的时候,郑松昭正半躺着身子靠着墙壁,斑斑的白发早已不胜当年,污秽满衣,眼神黯淡无光。
他举步走去,郑松昭只顾发呆,并不理会。
郑松昭手脚被铁链铐住,无法动作,他就那样坐着。
二十载,也不见磨灭他的斗志,怎料那晚看到爱妻惨死,此后便觉生无可恋,每日浑浑噩噩,后来竟然满头银丝,俨然一位六十有余的老者,根根铁柱将他与世隔绝。
师恩,飞云剑谱,现而今,对他已毫无意义。
他不禁感念上苍,在他离世之际,女儿可以逃出生天。
刘延廷打开铁门,见仆人们送来饭菜原封未动,自己的师兄连看也不曾看他,不禁有些生气。
他目带鄙夷,笑道:“师兄!你这又是何必呢?较劲这么多年,你不一样什么也没有得到。”说着,已踱开步来。
一面望着郑松昭,一面忿然说话:“想想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哪里做的不好,为什么师父偏偏将山庄传给你?我不服,可是看在你照顾我的份上,罢了,我离开了,成全你!可为什么上天总是眷顾你,连碧馨也一样,我救过她,对她那么好,就算我做尽坏事,甚至不惜杀死师父,但是我对碧馨,我对她是真心的,为什么她偏偏喜欢你,为什么你要和我争?为什么你要抢走她?本来她可以很幸福的,弄成这样都是因为你!”
刘延廷此刻庄主风范俱失,情绪激动,双手抓住铁牢,面现郑松昭大吼,可吼来吼去,郑松昭仍是不发一言。
刘延廷冷笑道:“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就算碧馨在世,你也配不上她了,你赢不了我的!你不交出飞云剑谱是吗?我有的是办法,碧馨以为放那个丫头身上就没事了?哼!告诉你们,我再也不会像当年那么笨,我倒要看看那个臭丫头能逃到哪儿去?”
郑松昭照旧不言,双眼只顾望着远方。
再说刘子楚两兄妹匆匆出离飞云山庄,直往后山赶去。
刘芳华一路拖拽刘子楚,道:“哎呀!大哥,你走快点行不行?”
刘子楚神色慵懒,刘芳华不禁埋怨:真是没用,没走几步就累,看来也怪不得我对他不敬,谁让他没一点男子气概,难怪那个贱丫头不喜欢他。
“行了行了!你也别走那么快,爹一时半会也发现不了,我们有的是时间!”刘子楚不紧不慢说了一句,就势打起哈欠。
刘芳华气道:“诶!被你气死了!”说罢,扼住刘子楚手腕,强拖其前行,道:“还不赶紧趁着现在烧了那个女人的尸体,免得爹天天拜她,娘呀,死的太不值了,都没见爹去看过她,娘就是被那个贱女人给气死的,就算她死了,我们也不能放过她!”
刘子楚道:“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你先放了我再说!”
刘芳华道:“不行!就要到了,忍会儿吧!”
片时,两人已来到墓碑之地,远远望去,碑前站着一人,刘芳华奇怪道:“咦?怎么会有人呢?他是谁?”
刘子楚挠头,也觉纳闷,此人从未见过,难道有何古怪?可他也不笨,遂拉住妹妹躲在一颗树后,按下她的肩头,说道:“先别打草惊蛇,看看再说!”
笛音一响,正是天绍轩。
方才磕头上香,此刻,他又吹起了笛曲,曲音哀怨,弥漫着整个后山。
秋风起,衫袍下,长身玉立,迎风而立。
古诗道:吹笛秋山风月清,谁家巧作断肠声。
风飘律吕相和切,月傍关山几处明。
胡骑中宵堪北走,武陵一曲想南征。
故园杨柳今摇落,何得愁中曲尽生……
随风飘向何处落,唯见曲尽平湖深。
道不尽的愁,诉不尽的思念,愁肠断——
一曲终了,天绍轩望着墓碑上‘爱妻沈碧馨’几个字,道:“郑世母,绍轩来迟一步,令你命丧黄泉,我不知道可以做些什么,唯有每日来你坟前拜祭,你放心!明飞我会代为照顾的!”
天绍轩脚步顿了片刻,便转身离去。
刘子楚见形势不对立马跳出身来,剑指天绍轩冷喝:“你是谁?为何来此拜祭于她?你们什么关系?说!”
天绍轩手揣笛子,扫了刘氏兄妹一眼,淡淡道:“匆匆过客,素闻夫人贞烈,一曲聊表哀思罢了!”
清风拂过长衫,天绍轩绕开刘氏兄妹,转身向山下走去。
刘子楚对他的话似懂非懂,径自想了一会儿,待到抬头,天绍轩已然走出百丈之外,想想应该上去问个清楚才是。
如此想着,他便平时嚣张跋扈的妹妹神色有异,连忙回头,却见妹妹盯着方才那人的背影发呆。
他刚要出声,刘芳华已道:“我们跟着他!他能拜祭郑明飞的娘,肯定有问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