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氏离开甘露殿的时候满脸戚容,她虽然不知道郭玉秀究竟做了什么,却也猜出了几分,心里更是惶恐不安,她是太子妃,若是真的追究起来只怕也难逃干系,说不得要治她一个治宫不严之罪。
好在天后并没有提起这些来,只是与她闲话了几句,提点了她往日多与安平公主还有顾明珠、尚宫局多多来往,有什么事就使了人来甘露殿说,便让她回东宫去了,她才算宽了心。
可是现在看来,这东宫里面的秘密与阴谋比她想象的还要多,接下来她又该怎么办才好。
看着丁氏出了大殿,天后的脸色才一点一点冷了下来,唤了徐司言进来问道:“那边怎么样了?”
虽然顾明珠看着有超乎年纪的老成持重,又是心思玲珑剔透,可她担心终究是十来岁的小娘子,未必就能狠心作决断,也不能想明白这里面的关键,少不得还得自己问一问。
徐司言却是低声道:“已经让人毒哑了带去司刑司的刑房里了,郡主吩咐了,不能做得太痛快,也不能让说出什么来。”
天后吃惊地挑眉道:“她居然有这胆量?”
这样果断的吩咐实在不该是个小娘子能有的胆量,何况还知道了自己的意思,不教郭玉秀说出什么来,这可真的教天后吃惊了。
徐司言垂着眉眼,微微笑着:“臣也吃了一惊,想不到郡主真的如此不同寻常。”
天后笑了:“果然我没有看错,只要好好教一教,以后是个不得了的。”
只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娘子如何能够做到如此心冷手狠,这倒是前所未见的。
她忽然想起了刚从殿中出去的丁氏,明明二人出身年纪都差不了许多,可这养出来的竟然是如此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只是顾明珠越是如此出色,就越不能嫁入皇室,天后也越发觉得当初没有给顾明珠赐婚的选择是对的了。
她与徐司言道:“去,让明珠进来。”
顾明珠进来的时候脸上却是带着愤愤之色,给天后请过安坐在榻席上。
天后冷眼瞧着,笑着道:“怎么,可是惹恼了咱们的郡主了。”
顾明珠咬着唇,好一会才低声道:“方才郭良媛的话实在是难以入耳,臣女一时气愤,才……”
瞧着脸上有几分忐忑,有些拿不定主意一般。
天后看了她一会,慢慢笑了起来:“你是觉得自己一气之下做的太过了?我倒觉得再好不过了。”
她笑着与顾明珠说着:“她的罪孽滔天,法理不容,原本就当伏诛,何况她如此不知好歹,竟然还敢辱骂于你,于情于理都该重重地处置,你做的不错。”
天后眉宇间最后一点顾虑也放下了,笑着向顾明珠点头,又与她说了几句,才慢慢收敛了笑容,道:“一会子你随我去凌云阁,送一送莫昭容。”
顾明珠一愣之下才明白过来,莫昭容已经认下毒害孙宝林腹中皇嗣之罪,要被正刑了,天后说得送,大概就是永诀了。
顾明珠实在是猜不透天后与莫昭容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莫昭容又为何坚持认下这件大罪,宁可为了这个去死?
这里面像是藏着各种隐秘,顾明珠一时找不到头绪,只能躬身应下:“是。”
天后脸上的笑容也带了点凄然之色:“五年前也是这个时候,她入了宫来,想不到才区区五年,她就要……”
说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再也没有开口。
这一天凌云阁的宫门倒是大开着,宫婢们却都是满脸凄惶之意,怯怯缩在殿外,一会子她们的主人就要被处死,凌云阁自此封闭,而她们也不知道会被送去哪里,前途渺茫,心里更是难过,许多忍不住已经哭出声来。
曹宫正带着女官手中捧着一壶酒,与一道白绫,恭敬地赶在天后与顾明珠身后,往大殿而来。
德妃也换了一身素雅的宫装,头上钗环俱去,面色哀伤地等在殿前。
看着打开的殿门,天后深深叹了口气,才吩咐德妃与曹宫正等人:“走吧,进去吧。”
殿中,换了一身妃色大袖束腰襦裙绾着堕马髻的莫昭容在宫婢的搀扶下一步步迎了出来,她脸上上了些胭脂,掩盖住了原本憔悴的病容,更是微微含笑屈膝行礼:“天后娘娘。”
她的模样让所有人都很是吃了一惊,这样的模样与神情看着实在不像是一个将要赴死的人,倒更像是要去远游,带着点欢喜带着点从容,更多的是解脱。
天后看着她,眼中闪过一抹难过之色,低哑地道:“你怎么……”
德妃更是哭了出来:“莫妹妹,我这里心里不好受呀,咱们姐妹这么些年了,怎么忍心送你走。”
莫昭容笑了笑:“娘娘不必为臣妾挂怀,终究是我糊涂,害了孙宝林的皇嗣,原本就是罪有应得,还请娘娘多多保重身子。”
天后脸上一片黯然之色,沉默许久,才与莫昭容道:“你可还有别的要求?”
莫昭容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了,若真说要有,那就是请娘娘让人将我的尸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