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嬷嬷在前面指路,流苏锦绣照旧一左一右搀扶着我。
昔日新碧辉煌的忆雅阁,众妃眼红的忆雅阁,竟然因为常年无人打扫,变得如此不堪入目,我抬起头仰视着那牌匾上的龙飞凤舞,这是他亲笔题记的,在他死后,竟满是灰尘,侧端竟还结出了蜘蛛网。比我曾经被贬时居住的朝华宫也好不了多少,这宫里的人到底是趋炎附势得多。
嬷嬷回头看到我停在门口迟迟未动,便催促道,“太皇太后,我家主子怕是撑不过一时三刻,劳烦您快点。”
我一天便收回了瞩目在牌匾上得双眸,瞟了她一眼,看她那心急的样子。
“急的是你主子,又不是哀家。”说着便也不想与她太多纠缠,也就朝着大门越过她迈了进去。
一入房来,一股异香便袭人而来,让人心猿意马,这异香和长乐宫里焚着的梅花香一样都是他下令调制的。当年只因为我看到梅花无意中吟了一句,“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他便当真记在心上,为我调制了梅花香,说是没有感动那是假的,收到这份礼物的那一刻,我宁愿相信他爱的人是我,可这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而这异香,他起名游园惊梦,很美的名字不是吗?我却知道所谓异香也不过是他所爱女子之体香,更知道这异香除却体香之味更是掺了麝香,只是不曾说破。
映入眼帘的便是贴在墙上的仕女图,不用说也知所画之人定是梑贤皇贵妃,也亏得某人就爱做别人的影子、替身。
遥看画中人倒有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意境。
满搦宫腰纤细,年纪方当笄岁。刚被风流沾惹,与合垂杨双髻。初学严妆,如描似削身。
头上墨玉钗,腰系白丝带。一身孝而俏,却待入宫来。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远。双目无风采,却又好出尘。
这大概是那年婷玉姨娘死后戴孝时的情景吧。旁边还有题字小楷“子之清扬,扬且之颜也,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呵呵,一语双关,夸得是昔日梑贤皇贵妃,讽刺的却是依仗伊人容貌得宠的景嫔。实在是太祖皇帝的文风,用眼前人之美,更加衬托梦中牵绊之人,可怜的桑妤思呀!只是他就不怕污了她吗?这么圣洁出尘的女子,竟与揽月阁曾经花魁相提并论。男子果真好是无情。
案上还设有一把扇子,一个玉佩,一把宝剑,全部都是他生前的贴身之物。我走上前去,依次拿在手里把玩,物件并非想想中的那么冰凉,仿佛还残留了他的体温,我手握那把宝剑时,忍不住把他贴在怀里,却又是那么失望,这哪里还有他的味道都快二十年了,就是有也早就散了,所谓体温,也恐怕是桑妤思得日日思念吧。
“太皇太后!”见我乱动案上的东西,嬷嬷赶忙上前阻止。
只是内屋传来了一阵虚弱却依旧妩媚的声音,“芪纞,随她吧。”
嬷嬷愣了一下,便不再阻止。
“弘德夫人,”她唤着我曾经的封号,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觉得她的语气里怀揣着笑意,仿佛等了这一天已经好久,又仿佛在笑我…“姬妾,病重。咳。怕是。不能下地迎接…行礼了,劳烦夫人。咳。进屋一续。”我没有纠正她,因为我知道她仿佛还一直活在十几年前,就活在他离世的那年。
芪纞朝着内屋走去,很慢,时不时地回头,我知道她在引我过去。我撇开搀扶着我的锦绣流苏,示意她们不必跟来,流苏的神情有些紧张,我知道,她是怕桑妤思对我不利。我冲她淡淡一笑,便跟随着芪纞,一步一步朝内屋驶去。
进了里屋,却发现这面实在很小,还不及过去初为嫔住得桑玉阁大,最多只有一个卧榻正对着门,两侧一边是梳妆台,一边是衣柜,再加上挂在墙上的两幅字画,卧室门口立着的翠玉花瓶也没有什么了。
我颦了颦眉,问道,“这忆雅阁的奴才们哪?”
芪纞刚要开口,就闻那卧榻芙蓉帐里的女人,身子微动,接着缓缓回道,“心都不在这了…还留得何…。用。”
我几步上前,犹豫了一下,便坐到了那芙蓉帐边,芪纞想另给我备座,却让她主子阻止了。
我没有急于掀开帐子,反倒是问道:“何时生病生的这麽重了?怎么也不请太医。”
“呵呵,妤思这病太医…咳…又岂能医好…咳咳…。妤思…咳咳…害的…这是…相…思病。”
她的这种说法,我自是不喜。相思病,大概我是没有她病得这麽重吧。
我冷笑着,说道:“是哀家不好,一转眼都快二十年了,都忘了来瞧你一瞧。”
“都二十年了,呵呵,妤思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三郎,那天下着蒙蒙细雨,妤思坐在舟里弹着琵琶,好不惬意。忽闻那边有箫音和鸣…。”她没有理我反倒是自说自话起来,一提到她口中的三郎,她的精神似是好了很多,连话也变得连贯了起来。就仿佛这话说了很多年,天天都在重复。
“当时我很心急,便让芪纞出去看看,芪纞出去了,过了一会回来笑着说是个公子,我更加欣喜了,就赶忙让两个舟并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