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宁侯直到午膳时分才离开,不过他没有留下来吃午膳。莫家人似乎也忘了这个茬。
第二天,伊宁侯又来了,来的不是一个人,还有陈进。
陈进是莫家三夫人陈氏的叔父,不过这次陈进不是作为陈氏的娘家人而来的。
陈进曾经是彭茂竹和莫曼蓉的冰人,而这次则是来做退婚见证人的。
陈进一看见莫家谦阴沉的脸色就有些发憷,忙拱手道:“听说侍郎大人和伊宁侯已经商量好了,那我也只得腆着脸跑这一趟了。”
陈进这样说,是表明来做见证人事非得已。
莫家谦也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知道陈进作为中间人身份尴尬,也就没多苛责。
大家进了厅堂,在铺着毡垫的圈椅上坐定。
伊宁侯率先开口道:“本来两个孩子的婚事已经尘埃落定,无奈圆惠大师说两个孩子流年不利,不宜结亲,茂儿他娘身子又有些不舒服,故而这婚事只得解除……”
这个理由冠冕堂皇,但对于彭家要退亲的真正理由,大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伊宁侯将退亲的缘由推到占卜问卦上,反正也没人会去向圆惠大师求证。他还本想说伊宁侯夫人病重,彭茂竹要侍疾,不好拖累莫曼蓉云云,又觉得这话听起来太虚。
莫家谦的脸色不太好看,但也不做纠缠,叫了丫鬟去叫大太太。
大太太板着脸拿了庚帖和定亲文书过来。
伊宁侯将写着莫曼蓉的姓名、籍贯、生辰八字及祖宗三代姓名的红色柬帖和定亲文书拿出来。
双方就在陈进的见证下,将庚帖和文书毁了。
陈进坐着说了些想缓和气氛的话,才起身告辞。
伊宁侯也不好待下去,跟在陈进的身后一起走。
伊宁侯跨过隔扇门时,莫家谦叫住了他,“贵府的彩礼还没搬走,你们是自己来搬,还是我让人帮你们搬过去?”
伊宁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羞惭道:“本侯知道这事对不住蓉姐儿,但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希望莫兄能谅解……这些彩礼就当做是一点歉意。”
伊宁侯明白说什么都苍白无力,遂拱拱手就出去了。
其实设身处地地为伊宁侯府想想,他们的做法也是无可非议,但莫家谦是莫曼蓉的父亲,无法设身处地为他们着想。
送走了伊宁侯,莫家谦就往书房去了,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整顿好了心情去户部。
等他回到莫家,已经是夜幕四合。
他进了二门就直直往畅华园走。
畅华园的门口挂着两盏灯笼,远远望去,那昏黄的灯光氤氲开来,朦朦胧胧地有些晦涩。
畅华园里静悄悄地,偶有丫鬟从廊庑走过,也是踮着脚尖。
正屋的暖阁中亮着灯,糊着高丽纸的窗户上倒映出莫曼蓉的剪影。莫家谦拾阶而上,就见莫曼蓉静静地坐在灯下正在绣着帕子,她小巧的脸庞在灯光下显得晶莹剔透。
莫家谦怜惜地看了一会儿,才朝着莫曼蓉走去。
莫曼蓉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莫家谦就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莫曼蓉的表情。
出乎意料的恬淡、闲婉。
莫曼蓉起身,朝着莫家谦盈盈福身:“女儿不知爹爹来了。”
“是我叫丫鬟们不要出声。”莫家谦瞥了一眼莫曼蓉手中的帕子,上面绣的是一朵粉淡的花萼。
莫家谦在炕上坐了。
他来之前心里一直牵挂着莫曼蓉,怕她伤心难过,到了这里安慰的话语却不知道怎么说了。
这个女儿从小就和他淡淡的,不黏人,也不畏惧他,每次见到他都是规规矩矩的。
莫家谦心里总觉得少了什么,但无可奈何。
后来他想了想,大概是自己生性严肃,又从来不曾主动亲近莫曼蓉的缘故。
莫曼蓉亲自给莫家谦倒了杯西湖龙井茶。
莫家谦端起茶盅吹了吹茶沫子,良久才道:“天无绝人之路……蓉姐儿不必太过担心。”
莫曼蓉眼神清亮,淡然道:“女儿听爹爹的。”
莫曼蓉云淡风轻的模样,让莫家谦心如刀绞。他对伊宁侯府的愤懑又涌上心头,义愤填膺道:“彭家欺人太甚,以为把彩礼留下就当是补偿我们了。笑话,谁稀罕他那点彩礼!”
莫家谦第一次在莫曼蓉面前露出如此愤慨的表情来,说完他自己愣了愣,又端起茶盅喝了口茶,脸上的怒色也渐渐敛去。
莫曼蓉心里感动,就劝道:“爹爹别生气,平心而论,彭家这样做也无可厚非。爹爹要是为了我,而与彭家生了隔阂,那就是女儿的罪过了。”莫曼蓉温温柔柔地道,“他们既然不要我们退彩礼,那我们就留下吧,反正退不退都一样,还不如留着。”
莫家谦诧异,抬头去看莫曼蓉,就看到了她眼里的狡黠,更是惊诧不已。
“爹爹。”莫曼蓉又轻声唤了声,“女儿有个不情之请,希望爹爹一定要答应。”
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