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门一关,百里稼轩就双手一放,重重地把文含樱扔到沙发上,含樱猝不及防之下,险些滚下来撞到黄花梨的茶几几脚。
百里稼轩沉着脸看她手忙脚乱的抓住沙发扶手,一句话也不说。
含樱扶着沙发扶手,慢慢坐好,脸上表情渐渐变得一片平静,甚至有些漠然。百里稼轩瞪她一眼,只觉得一路走来身上已经出了汗,黏黏的很不舒服,不耐烦的一把扯开自己的风纪扣。
含樱撑起身子,一瘸一瘸的走到桌边,捞起热水盆里的毛巾,哗啦啦的拧水声在屋里响起,百里稼轩从后面看着她的背影,因为怕站不稳,她依着桌子,黑色的旗袍衬得人越发消瘦,腰肢那里盈盈一握,却颇为挺直,透着一股倔犟,百里稼轩心里的怒气翻腾一阵,却空落落的无处发泄,像一堆火被闷住之后,发不出来,不仅悻悻的在沙发上坐下。
含樱拧干毛巾,走回来递到他面前,依旧一语不发。百里稼轩心底忍不住又有一股火窜动,盯着毛巾看了一会儿,索性靠在沙发背上闭上了眼睛。
含樱叹口气,侧坐到沙发上伺候他脱下外套,解开衬衣的领子,拿毛巾给他擦去脖子上的汗。热热的毛巾触碰到脖子上,百里稼轩眉峰微动了一下,依旧不说话。
擦完脖子,含樱看着仍然没什么动作的百里稼轩,咬咬唇,伸手去解他的衬衣扣子,百里稼轩按住她的手,声音有些低沉:“你干什么?!”
“伺候大帅梳洗。”含樱看看手中已经沾了汗的毛巾,再看看旁边的脸盆,淡淡一笑:“我腿脚不方便,还是让湘竹她们进来,到盥洗室伺候大帅梳洗吧?”
百里稼轩松开按住她的手:“不用。”
含樱扬扬眉,只好认命的起身去涮洗毛巾。
“圣心医院来了个德国大夫,对神经学很有研究,明天让人陪你去看看。”百里稼轩在她身后突然开口。
含樱的手顿了顿,继续搓着毛巾:“好……不过,已经是老伤了,不一定起作用。”
“你阴雨天不是腿会酸疼吗?而且自己也能走,神经只是受损,没有完全坏死。”百里稼轩皱着眉,不乐意的看着她。
含樱不再争辩,回来给他解开衬衣,擦身上的汗,手抚上他结实的胸膛,心里忍不住咚的一跳,脸上不争气的红起来。百里稼轩也沉默下来,随着她手的游走,呼吸不那么稳定了。
多年戎马转战,百里稼轩的身材和几年前相比,本就偏瘦的身形更加瘦了一些,但非常精干,光洁的皮肤上,左侧肋骨下方却有一处伤疤,十分显眼。含樱擦到那里,不自觉移开毛巾,手颤颤的抚上那块伤疤……
“两年前的伤。”百里稼轩忽然开口。
“项城大捷的时候,在项城外受的伤……”含樱看着那已然有些狰狞的伤疤,眼角不自觉湿润了。
“你怎么知道的?”百里稼轩一愣,毕竟当时攻城在即,自己作为一方主帅,受伤的事只有几个亲信知道,是瞒着外面的,当而时文含樱还远在千里之外的静园,哪来这么灵通的消息?
“项城大战进行到第三天,报纸上对你的报道突然含糊起来,后来报纸上说你当时秘密离开了项城前线,去沾北战线调兵了,所以后来才能出其不意攻破了项城北门,取得项城大捷。”含樱低着头,声音有些变调:“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以你的性格,怎么会在那么关键的时刻离开?而且纵使需要去沾北战线协调部队,那从项城到沾北,一千一百四十公里,你一定会日夜兼程,往返九天时间足够了,可是那次,你消失了十三天……”含樱似乎沉浸到当时的情境中,声音里带了后怕:“当时就怕你遇到了意外……十三天……总算到第十三天上,你出现在项城大捷的迎师大会上……”她低下头,再也说不下去了,那时候的煎熬,现在都不敢仔细回想,自己在佛前跪了整整两天两夜,直到后来体力不支晕倒,也就是经过那次事件之后,连昊然下定决心迎娶章秀珂……
“当时运气太坏,被流弹擦了一下,谁知道就伤到了脾脏,结果人昏过去,仲轩和朝梅他们怕动摇军心,连夜对外封锁消息,把我秘密送到后方医院,抢救了几天才醒过来……”百里稼轩揽住含樱,悠悠的开口:“出现在项城庆功大会的时候,其实伤口还渗血呢,架不住地方乡绅的劝喝了两杯酒,回去之后又被医生埋怨,打了一周的针。”听着含樱刚才低低的描述,他一时间觉得心里柔情似水,憋了一天的怒气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含樱不语,只是静静依偎在他怀里……
同一时刻,昭阳楼里,梅夫人喝退了下人,歪在榻上生气不语。
湘语坐在旁边小凳子上,一边给她揉着腿,一边柔声禀报:“早晨奴婢把夫人赏的十块大洋给湘竹的娘了,刚才湘竹的娘要来磕头,奴婢怕夫人忙碌了一天,辛苦,就没让她过来。”
“让她闲着没事,多去三姨娘那里献献殷勤,现在湘竹可是在嬉春轩当差。”梅夫人有些懒懒地开口。
“是,知道了。”湘语答应着,想了想,小心翼翼的接着说:“还是夫人睿智,湘竹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