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汐脚还未踏入承乾殿,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声的啼哭声和女子的尖叫声,十分凄厉而刺耳。她心下一凛,骤然升起不祥的预感。
楚欣怡的话猛然窜进她的脑海,她陡然有些心惊,步伐凌乱而急促。
当她终于出现在承乾殿上之时,她终于明白,明白了昨夜楚欣怡话中的含义,明白她高深莫测的眼神,也明白了她所谓的天真。
泛着银白光滑的地面上匍匐地跪着一个女人,她的发丝凌乱而松散地披散在肩上,遮住了她的容颜,华贵的衣裳半松半垮,裙裾华丽地在地面上铺洒开来,随着她的挣扎而摆动着。
她的手苍白无力却又紧紧地拽着容华金贵的龙袍,那么紧,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死活不肯松开。她嘤嘤哭泣,声音凄厉而悲伤,“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是冤枉的……”
她重复着这一句话,在她面前,赫然是洒落了一地的相思子,依旧红艳似血,骨碌碌地在地上滚动着。
这个女人,是温嫔。
容华嫌恶地睨了拽着他龙袍的女子,一脚狠狠地将她踹开,毫不留情地坐回他的龙椅之上,看也不再看他一眼。
被踹到在一旁的温嫔狼狈地爬起来,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殿上的夏初汐,挣扎着向她扑来。她紧紧地拉住她的衣袖,她凄厉的声音响彻她的耳旁,“你这个贱人,贱人,为什么要栽赃给我,为什么,你该死,该死!”
她动作狠厉地掐上夏初汐的脖子,狠厉地想要捏碎她。夏初汐被这一情况吓住了,无措地感觉到呼吸渐渐地远离她。
容华眼眸一深,飞身踢向了发狂中的温嫔。青阙也按捺不住,运掌击向了她。双重的夹击,让温嫔的身子如落叶一般飞出老远,重重地磕在门槛之上,鲜血顺着她的额头滴落下来。
夏初汐身子瘫软在青阙的怀中,心有余悸地看着倒在地上狼狈的温嫔,她的厉喝回荡在她的耳旁。她看着眼前的金黄身影,感觉自脚底升起一股冷意。
“来人,将温嫔拖下去,立即处死。”阴冷无情的话语从他的口中说着,仿佛来着地狱的刹罗,冷得让人发颤。
他的话音一落,门外便进来两个侍卫,欲要拉走地上的温嫔。温嫔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开了他们的桎梏,快速地爬到容华的脚旁,紧紧地抱住他的脚。
“皇上,饶命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真的没有做,皇上,皇上……”她狼狈地求饶,原本美丽的脸上布满血污,脏乱得让人不忍直视。
夏初汐心里发寒,她想上前一步,却被拉住了手。楚欣怡睨了地上的温嫔一眼,俯身在她的耳旁道,“本宫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这件事总要有人来担,不是她就会是你。”
她的话无疑是残忍的,却也是现实的。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忘了这宫里那么多人看着呢,她想脱离了罪罚,必定要有一个人去代替她,代她受罪。
而温嫔恰是最好的人选。琉玉是从她宫中出来的人,她又素来与她不和,这是宫中人尽皆知的。当日她从她手中救下琉玉的时候,容华也在场。这样一个人,想要栽赃她嫁祸于人,又毒害后宫妃子,着实是顺理成章的。
当然,罪证还是不可少的。但夏初汐想,她们已经将事情处理得十分妥当,那洒了满地的相思子便是最好的凭证。
夏初汐唇边绽着嘲讽的笑意,这一场贼喊捉贼的戏码当真是安排得天衣无缝啊。她未曾想过,她的命竟是要用温嫔的命来换。
她虽然平日里嚣张跋扈,也经常事事与她过不去。可追根究底,其实,她只是个毫无心计的姑娘,她比后宫之中其他的妃子要真实得多。
夏初汐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容华一脚踹开,看着她被侍卫拖着离开,看着她充满恨意的眼眸锁着她,听着她狠厉的话语,她嘶吼着,“夏初汐,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一声声的诅咒凄厉而狠毒,温嫔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可她的厉声责骂却越来越强烈地回荡在她的耳旁。
她不是坏人,可也算不上好人。这件事情,归根结底她们都是无罪的,都是代罪羔羊,无论是谁,总有一个得死。
温嫔说得对,将来,她一定会不得好死,她身上背负的血债越来越多了。
她睁着空洞的目光,盯着门口的方向。她听不清容华吩咐了什么,听不清青阙在她的耳旁说了什么,她只能听到侍卫跪在他的面前,手中托着个精致的托盘。
推盘上遮盖着的白布被掀了起来,白布之下,赫然是方才哭喊着的温嫔鲜血淋漓的头。她睁着两只愤怒的眼睛,白布掀起来的时候,正好在夏初汐的方向。
突地一股凉意袭来,自脚底蔓延至她的指尖脚尖,冷得让她打颤。她身子一软,跌倒在青阙的怀里,冷汗渗透了她单薄的衣裳。
她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不可抑制,她想将目光从那血淋淋的人头之上移开,可却像是被钉住了一般,她挪不动分毫。那双满含怨恨的眼睛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她,她方才的诅咒声回响在她的耳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