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骑着疾风在后面的小山坡转了一大圈。若殷惊讶地发现。疾风的毛色比在军中时好了许多。乌黑锃亮的。手掌拍起來。肌肉结结实实地反弹回來。笑着俯下身去:“原來连疾风都长了一圈肉。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呢。”
军中吃得是粗粮果腹。行军打战日日消耗。哪个不是面黄肌瘦。哪里富足得起來。
疾风长尾扫动。步子稳健。一直跑到大片的树荫才立足不前。若殷翻身下马。懒懒地半坐半躺:“疾风。我们说说话。”
疾风果然很专注地看着她。一副等着聆听的样子。
“跟着我的这一路很辛苦吧。时常都在日夜赶路中。还有那些不长眼的刀剑棍棒。疾风的右后腿带的伤痕便是那时候留下來的。顾着大战在前。不过是撒些药粉。都沒有给疾风好好治。”若殷的手指在明显的疤痕上拂一下。“那样的吃苦。换來这些日子的平静。可是。”
可是。这样的寻常日子。居然让她有种无措莫名的情绪。每一个睁开眼的清晨。不再如军中那样闪电般跳起來。而是费劲地去想一想。今日还有些什么事情可做。把昨天买的豆子晒一晒。或者给段大哥纳一双鞋底。寥寥地将日子打发。
这。真是她想要的日子吗。
疾风不会回答她。默默地靠向她。若殷抄手搂住它的颈项:“好疾风。你若愿意这么清淡。我们仍然在一起可好。”
疾风乖顺地探出舌头。轻轻舔一舔她的手心。象以前做过的那样。
若殷牵着马。缓缓走回时。看到一个眼熟的丫鬟站在小院外面。焦急地四下张望:“殷姑娘。你总算回來了。“
若殷认得她。是岳老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翠竹姐姐找我有事。”
“才吃了饭。老夫人就让我來找你过去。我到了门前唤几声都不见你的人影。只得站在这里等。一等便等了个把时辰。姑娘快和我回去。免得我被老夫人责怪。”翠竹过來拉她的手。“姑娘跑了很远的路。手心都湿了。”
“去遛遛马。它随着我。只能困在这小院子里。多少有些不习惯。可我又舍不得放它走。”若殷将疾风安顿好。随着翠竹往回走。“姐姐可晓得老夫人找我何事。”
“老太太说要请姑娘做一双鞋。前几天请鞋庄的大婶子做过來两双新的。都说穿着不合脚。后來大少爷提醒说。姑娘的手艺一定不错。老太太才巴巴地让我过來请人。”翠竹娓娓解释道。
小岳尽会给我找事儿。估摸着也是看我太空闲了。若殷撇一撇嘴。跟着进了岳府。一直來到老太太住处。俯身请安。
岳老夫人原本等得有些急。这会儿一见若殷进门。立即笑起來:“是不是家里要照应。辛苦殷丫头了。”
“老夫人太见外了。不晓得老夫人找我。所以一吃了饭出去遛马。翠竹姐姐等得才是辛苦。”若殷趁机夸翠竹两句。才见翠竹放心地下去。“老太太。我就给你画鞋样。”
“也不是真这么急。不过是想着你这些天都沒有过來。一个女儿家独自住在外面。叫人挂念心的。”岳老夫人让她坐到身边來。“于是让翠竹去喊你过來。一个人都能吃些什么。这小脸只剩下巴掌大。叫人瞧着怪心疼的。”
若殷捧着脸笑:“老太太。这两个月。我的脸足足圆了一圈。不怕笑话。连我的马都肥得鼓鼓的。我方才放它好歹去遛一遛。再困在我那小院子里。人家都要以为我养的不是马。而是……”
岳老夫人被她也逗得乐起來:“听云儿提及过。你那匹马可是良驹。不但骁勇健跑。还能听懂人话。”
“不过是我闷时。硬拖着那马儿听我唠叨罢了。哪里就这么神了。”
若殷弯身替岳老夫人描绘鞋样。两个人正说说笑笑。外面倒是喧杂起來。起始还压着嗓子。到后來越來越大声。依稀听着就是岳云的嗓门。
“这是在做什么。翠竹。翠竹去看看。云儿和谁拌嘴呢。”
若殷当沒听见。低着头。用墨笔仔仔细细地圈着尺寸。
“老夫人。是大少爷和少奶奶拌嘴。大少爷发起火。摔了东西。正往这边來呢。”
话音沒落。岳云已经风风火火地冲进來。象个才点燃的炮仗。一股子热辣辣的气息。还未到跟前。见伏在岳老夫人脚边埋头做事的人儿。嘴巴已经慢慢向两边咧开:“小若。你怎么來的。这许多天都沒见你的人影。”
“是我让翠竹去叫的她过來。晚上再留她吃一顿饭。”岳老夫人扶她起來。“殷丫头你也忒仔细。若是鞋庄的有你一半精细就好咯。”
若殷将画纸收在荷包中。笑意盈盈道:“我听见老太太说要留我吃饭呢。麻利些抵做饭钱才好。”
岳老夫人将她一搂:“只这丫头会说话。哄得我开开心心的。”
“小若。”岳云靠近些。唤她一声。
若殷一双妙目在他身上稍停片刻。成了亲。是大人了。身材越发挺拔轩昂。站时象一把剑那样笔直。乌发用一根玉簪挽住。干净的青色衣袍。除了因方才的争吵。耳朵微微有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