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甚喜欢独自观影。哪怕在某个特定的瞬间。会心血來潮的一个人走进电影院。也还是不喜欢。因为太寂寞。再多的人。于己。也只是陌生的过客。荧幕落下。周遭黑漆漆的。真的是不见五指。有一种恐惧袭上心头。渐渐散开。又缓缓聚拢。仿佛自己会一直沉沦在这里。与世相隔。后來。我才知道。那种近似绝望的感觉。叫孤独。
而康起言不同。他不会拒绝这样的独处。安静的思考那些似是而非的情节。沒有谁会探究谁的心思。
推开半掩的门扉。临时搭建的投影幕。占据了本已狭小的空间。只留下半壁予我与他。他正在看一场电影。即便沒有如影院那般。熄灭了灯。暗哑了一整个世界。可那种让人心悸到想要流泪的寂寞却仍在瞬间充斥胸臆。填塞的不留余地。
煤炉里的木炭被烧得通红。内室被烘得暖洋洋。我走近时。身上带着的凉。似乎漾起了炉子里的火苗。一冷一热两股子气流相互抵触。又相互靠近。不多时。便相容的不似那般灼热。也不似那般冷寒了。
荧幕上放映的是一支很老的影片。胶片也因年岁的远久而投射出模模糊糊的影响。粗糙的技艺。矫揉的对白。听上去那样可笑。却又那样真实。
“你找我。”
“我不找。你不是也会來么。”
康起言将手放在炉子上暖了暖。然后将一只精小的水壶放在上面。他煮了茶。袅袅白烟不久笼罩起來。阳光毫不吝惜的穿过白烟。在我的鼻尖处氤氲开來。那茶香盈溢一室。萦绕不断。在空气中徘徊。散漫。
“素锦。你何时也这样为我奔波过。”
“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曾经。我为他做了那么多。然而他都不知不明。也看不到。我摊开他的手。镌刻着的纹路似乎更多。也更深了一些。一抹怅然悄悄划过他抿起的唇。康起言低低的说些什么。带着自嘲的语气。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可我还是听得见。他虚浮的每一字。听來都是辗转的饮泣。都是千疮百孔的破碎的忏悔。而再多悔恨。也已无补于事。它们化作一片荒芜。而彼此。亦变成了一天一地。仓皇的飞鸟。沉默的游鱼。
他说:“原來。我们可以离的这样近。”
又添新雪。
夏佥羽站在楼夜风的车前。浅灰色的风衣上遍挂着雪珠子。我远远望去。看的不甚分明。只见雪濛濛的一片。挂在睫毛上。模糊了我的视线。我走过去。牵挽起他的手。他的手指。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我捧起來。呵一口气。给以慰藉。
这一刻。只觉得应了那一句。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冷么。”他问道。满满的都是宠爱。
我摇摇头。只见雪落在他的发顶。又迅速融化掉。慢慢沁进他的发间。
“等了多久。”
“一会儿。”他脱下风衣。披在我的身上。“别着凉。屋里生了炉子。冷热交替容易受凉。”
“你不问我。”
“我相信你。”他吻了吻我的耳廓。又吻了吻我的唇。“素锦。我不会再怀疑什么了。我拥着你。感觉那么真切。不论你怎样都好。只要这一刻。是真的。”
雪绒打着旋儿的落下來。他的唇冰凉且干燥。而那吻。不疾不徐。缓缓将我包围在脉脉温情中。不知是雪。抑或是这暖。酣然的让我睁不开眼睛。
那么远。那么近。
这一瞬。成就了我一生的宿命。我想。哪怕沧海归于沉寂。高山化作砂砾。他依然会孑然而立。等待。
“素锦。有那么一个瞬间。我突然很怕。怕你会再一次离开我。”他将下颚搁在我的发顶。“原來。我也会患得患失。也会嫉妒。嫉妒那些他与你共有的。你生命中。我不曾出现的那段岁月。”
“我不会离开。”我抱紧他。“你说过。要做孩子的父亲。要给我快乐幸福。你说过的话。别想抵赖。轻易抛下我。”
所有的暧昧迷离。豁然晴明了。
不知。我与他的故事。是否可以叫做。爱情。夏佥羽绽开笑颜。朗晴湛蓝的天空。此时看在眼里。竟比不得他來的夺目。我想。即使月朗星稀。也会因这笑容而失掉光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