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王斌正像堆烂泥一样回到家中,脚下一打滑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发现一声痛苦的嘶鸣,仿佛被狮子咬住咽喉的小牛。
这是一所典型的一层平房,三室一小厅,卫生间里还连自来水也没有,水源来自家门口的一口老井,老井旁边种着一棵桃子树,在晚风吹拂下落叶纷纷,偶尔在地上刮起一声沙响。
王娜丽这会儿正坐在自个的房间里温习功课,眼睛却没有看书本,而是耷着脑袋看着天花板上的蜘蛛网,满脑子都在想着严实那张冷酷的脸,时不时拨弄一下自己刚染的头发,一脸幸福的微笑,乃正宗的思春模样。
突然听见门外的动响她本能地被吓一大跳,脸色苍白。不用想就知道是那个酒鬼回来了,按照惯例,肯定会向妈要钱,然后争执几句,接着大打出手,又不知道哪一张椅子要倒大霉了。
依然是按照惯例,王娜丽无可奈何地走出去准备劝解,却想不到眼前的无赖满身是血,脸肿得像《西游记》里的猪八戒,假如不是因为身上那套破烂的衣服和一身足以令人头晕的浓厚酒气,还真看不出来这是她老爸。
她也没有第一时间上前关心一番,而是杵在原地显茫然之色。很久以前她就希望这个男人被人痛扁一顿,最好死了一了百了,他活着受苦的只有可怜的老妈啊,手心手背都是肉,这是多么纠结的心理。
此时另一个房间里走出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显然干了一天的活还来不及梳洗,见到那冤家老头的状况后猛地一惊,手忙脚乱地忙活起来:“去把药相拿来。”
王娜丽一回神,感觉心惊胆战,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跟着一块忙起来。
家里这个满面苍桑名正言顺的主妇叫劳青荷,这个姓就取得讲究,仿佛天生就是死干活干的苦命人。她脸上的皱纹尚不明显,但两处眼角边的鱼尾纹却是十分醒目,目光里无时无刻流露着一丝哀怨之色。纵观她全身穿戴,几乎除了一身破旧的外套外找不出任何首饰。这辈子她唯一戴过的首饰就是一条银项链,结婚那时连戒指也没有。而那条价值不到二十元的银项链好几年前就被王斌正拿去当铺贱卖当赌本了。
说起来也谈不上孝心,只是王娜丽想减少一点母亲的粗累活,赶明儿她还得去跟城管做斗争呢,所以亲自出手替老爸包纱布。
“你这是跟谁打架去了?”劳青荷站在一旁埋怨道,底气却是柔弱胆怯,生怕这流氓在外面吃了苦头,回家又得找自己出气了。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也得象征性地关心一下。
一说到这王斌正就气不打一处来,回想那汉子的语气,分明是冲着自己闺女来的。
他当即暴跳如雷,咬牙切齿道:“你个死丫头是不是在学校里惹上什么人了?”
你个死老头说的还是人话吗?我闺女乖着呢,明明就是自己在外面到处惹祸,回家居然推到女儿身上,简直是无可救药了。劳青荷也不敢顶嘴,只在心里念叨了几句,很快就跑到女儿身边用自己的身体架起一方保护伞。
对这个男人,她一直都心存畏惧。
“什么意思?关我什么事?”王娜丽偷偷地白他一眼道,语气却依旧是那么温柔。
“你别满我,那个右边脸被火烧焦的男人,你认不认识?”王斌正咬着牙道,牙缝里溢出丝丝血迹,但奇怪的是他心里并不愤怒,仿佛连自己都希望被人扁一顿了。
王娜丽听得一阵发怵,右脸被火烧焦的男人……那不是严实吗?至今炎止她还没有见过第二个有这种特征的人。
只看她的反应王斌正就知道了答案,说道:“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老实说了吧,爸不会打你。”
从记事开始王娜丽还是第一次听到父亲这么好说话,只不知是不是在忽悠人。而从对话中她也得到了答案,想必这一出都是严实演出来的,但是严实不是在学校里住宿吗?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有很多问题她怎么也想不通,于是问道:“你是说……是他把你打成这样的?”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王斌正微显躁气,有些不耐烦了。
劳青荷站在旁边听着,心中大惑不解,但她很清楚自己一说话就会惹他烦,还不如安安份份当个聆听者。她去拧来一条湿毛巾,给王斌正擦脸,动作轻柔小心翼翼,极怕弄疼了他。
王斌正时不时哎哟叫两声,却不脾气,因为怒火一攻心就更疼,莫忘了肚皮上还中了一脚呢,伤得不轻。
王娜丽沉思良久,上完药粉后一边给他包沙布,一边心不在焉地念道:“他是我同学,叫严实。”
这个回答也太笼统了点,王斌正显然不满意,又道:“什么同学?你那么多个同学怎么不见别人来打我?你给我说真话,是不是谈恋爱了?”
“谈恋爱”三个字对情犊未开的王娜丽来说不免过于敏感,铳地一瞪眼驳道:“没有!”
说完她粗略做完工作,不想再讨论下去,和劳青荷两人七手八脚把王斌正扶出门口,叫来邻居开出125摩托车,将他送往镇里唯一的一个私人诊所。须知在刀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