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教主?你在听我说话么?”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微微失神的江明月,杨显大为讶异,“当此性命攸关之时,她竟然在发呆!”
杨显连喊两声,对面的江明月方才回过神来,一霎时红晕满脸,暗骂自己没出息,“江明月啊讲明月,大敌当前,你怎么还有胡思乱想的心思!”
她看向杨显,挺胸道:“我如今落在你的手里,那是我技不如人,要打要杀,单凭公子处置!只是到现在连你的姓名我都不知道,这一仗败的也太窝囊!”
杨显笑道:“我是杨显!”
他向江明月道:“杨木的杨,显赫的显!”
“杨显?我记住你了!”
江明月深深看了杨显一眼之后,旋即低下头来,心道:“连名字都这么好听!”
其实杨显此时蓬头赤足,一身装扮极为寒酸,虽然当初梅年生要求杨显“蓬头垢面,赤脚行走十九州”,但杨显此时已达武道宗师之境,自身清净无暇百尘不染,“蓬头”可以做到,“垢面”却是难以为之。
这也是江明月为何会一眼看来便即心动的原因。
将自己名姓告知了江明月之后,杨显轻声道:“江教主,我看你带来的这些百姓,没有十万也得有七八万,你这么一路行来,怕是已经死了不少罢?”
江明月心道:“难道你随便一问,便要告诉你?最起码态度也要好一点才行。”
但她心里虽然这么想,嘴里却乖乖回答道:“从彭州城一路行来,已经死了上万人,饿死居多,也有好多病死的!”
直到这句话说出之后,江明月方才反应过来,“我怎么这么没出息,他一问我就说出来啦!”
杨显点头道:“是啊,死了这么多人,江教主于心何忍?”
江明月心道:“他们死跟我有什么关系?死就死了,再抓一点便是!”但嘴里却不受控制的附和道:“是啊,确实有点不忍心!”
她似乎此时在精神世界里似乎已经被分成了两个人,一个桀骜不驯,一个却是温柔心软,面对杨显一切都变得难以自制。
杨显听了江明月的话,笑道:“好,原来江教主毕竟也不是心如铁石之人!”
他从随身百宝囊中取出纸笔,随手一扔,一张白纸便即悬浮在身前虚空一动不动,随即将手中大笔晃了一晃,眼见的虚空之中水汽陡然出现,丝丝缕缕向笔杆中涌去,也就在片刻之间,本来干燥的毛笔笔头已然变的湿润起来。
杨显站立当地抬腕挥毫,白纸固定在虚空之中一动不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此时明月初升,薄雾刚起,一名青衣少年在月光下静静书写,在这少年身后,几万灾民跪在地上不敢动弹,十几名玄火教众伏地不起。
此情此景一一映照在江明月的眼中,直到多年以后她午夜梦回之时,依旧还将今天这场景记得清清楚楚。
就在这少年书写之时,一阵微风吹来,吹得少年长发飘舞,衣衫抖动,但悬浮在虚空中的这张白纸却是连一点颤动都不曾发生。
江明月眼光迷离,一脸沉醉,只觉得这是她从小到大见过的最美之景。
直到多年之后,她才知道能将白纸不露痕迹的定在了虚空而不使之有丝毫颤动,这得需要功力精深到了什么地步才能为之。
就算是凭空汇集水汽于毛笔笔头,这也已经是极为了不起的手段,但这些宗师手段,对幼年杨显来说,却是随意挥洒,毫不费力。
但这是她日后才能体会到的东西,现在的江明月只是单纯的觉得眼前这画面美极,而画中执笔挥毫之人则更是不类凡俗。
这种直达心灵深处的震撼之美,使得她不由自主的发出轻声悠长的叹息,“天下安有如此郎君?”
就在江明月心神俱醉眼光迷离之时,杨显手中毛笔轻收,将悬浮在面前的白纸轻轻一震,墨迹登时变干。
将白纸折好,装进一个信封之后,杨显把信封递向江明月,“江教主,你可愿将替我将这封信送给青阳府主苏子修?”
江明月迷迷糊糊伸出手来,将杨显递来的信封接过,轻声道:“好!”
杨显大喜,“江教主,我倒是小看你了,我还以为你是为了一己之私,为了替你父亲报仇,这才席卷灾民聚众作乱,却原来还有几分悯人的心思!”
他对江明月道:“你放心,我保你安然无事!到了青阳府之后,静静待在哪里便是,若是有暇,不妨操练一下行伍,以便应付不久后的大变故。”
江明月手持信封,面容微微呆滞,“我怎么这么手贱?干嘛接下这封信?这可如何是好?”
她们玄火教在青州好几个地方闹得挺大,早就被朝廷定为乱党,以她们如今的处境如何胆敢靠近青阳府?
要知道青阳守军乃是整个青州最为精锐的兵士,整个青州的乱党反贼,可能会在别的偏远地方兴风作浪,但却绝不敢靠近青阳府。
所有人都知道,若是他们这些乌合之众前去攻打青阳府,那定然是十死无生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