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内。
慕横舟心思游离,弯下腰向地上的年轻人伸出手:“大家在一起这么久了,都没问你的名字,不介意我现在问吧?”他笑了一下,但是牵动了脸上细小的伤口,立刻变得龇牙咧嘴起来,滑稽的很。
“付……敏道。”他哑着嗓子,握住慕横舟温热的手。有多久没能感受到活人的温度了?一百年,两百年,还是三百年?“我叫付敏道。”他身体里所有被囚禁的灵魂都在呐喊,他们忘记了关于自己的一切,名字对这些灵魂来讲是奢侈品。
“好凉。他真的是活人吗?”慕横舟把手背在后面,偷偷的搓着,疑窦暗生。“画堂这关也不太好过,咱们都得警醒点。”他没事发生,一本正经的说。
流觞注意到他的动作,转着眼睛想了想,继续不动声色。
“你们看到地上的铁轨了吗?”慕横舟指着地上纵横交错的细窄铁轨,“对面的门和屋子里的屏风通过机关相关联。只有按照正确的顺序,把屏风通过轨道拼在一起,门才能开启。”
“那个沙漏是干什么用的?”流觞扬起下巴,冲着对面门楣上那个巨大的木架玻璃沙漏问道。
慕横舟和付敏道模样的镜灵同时望过去。
“计时用的呗。”慕横舟向流觞走去,“有息止障罩着,时间的问题倒不用担心。”想到每次因为时间紧迫,而慌手慌脚的拼起屏风,他就觉得腿肚子抽筋,膝盖发软。
流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如果没有息止障,漏斗里的沙流尽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慕横舟把手放在冉童背上,探查他的神识:“画堂会变成密闭的石室,等到明年再重新开启,直到按照它的规则走出去。”
“有人被困住过吗?”镜灵想到自己陷在溯缘镜的岁月,不禁有些胆寒。
慕横舟狐疑的看着他,耸耸肩,将手一摊:“谁知道呢。反正我没被困住过。”然后,望向地上摆的乱七八糟的屏风,自语道:“屏风好像比去年多了很多。”
只有流觞注意到,慕横舟说自己没有被困住过的时候,那个叫付敏道的年轻人,眼睛里飘过愤恨和嫉妒的神情。
“哦,对了!”慕横舟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拍手叫道:“得有人在这里看着。”见两人疑惑的盯着自己,慕横舟耐心的解释说,“正常来讲,屏风拼好以后,会形成一个迷宫,而我们那时应该在迷宫的中心位置。只有按照画中的叙事顺序的指示,才能最快的走出去。”他转向流觞,“你背着这孩子,行动多有不便,就留下来读屏风上的叙事图。等我们把他拼好了,你直接带着我们出去。”
流觞点点头,趁那个年轻人不注意的时候,对慕横舟使了个眼色。
慕横舟立刻会意,笑着眨了眨眼睛。
而在他们两人眉来眼去的时候,镜灵偷偷将门打开了一条三指宽的缝隙。无声无息,谁都没有注意到。
接下来就是枯燥且单调的体力劳动。流觞身上负重,其实也不比两人轻松多少。
一时间,画堂里只有轨道滑动和喘气的声音,没有人多说一句废话。
流觞闲得无聊,慕横舟交代的事情又不得不做,只好耐着性子,观察渐渐拼出些内容的屏风画。
先说这些屏风,它们全都是用素纱织就,上面用各种颜色的不知名颜料,勾画出图形。每扇屏风都由玄铁架子做框,底下安装两个可以任意转向的滑轮。玄铁架子也很有趣,左右两边都是不对称的,弯弯曲曲各不相同,正确的拼在一起后却是严丝合缝。
“这是谁想出来的,还真有点意思。”流觞暗想。
他又将目光投向画中的内容,看着看着,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首先拼好的图案是一个锦衣少年,剑眉鹰目,金冠束发,手按宝剑。围绕在他身边的,有双手捧着装满鲜花或珠宝的银盘的侍从,还有弯腰伸手讨赏的猥琐公子。那个锦衣少年,高昂着头目视前方,神情倨傲。
流觞有些纳闷,不知道图中要说什么。于是,继续看下去。
接下来的这张,画的应该是战场。硝烟遮蔽了天空,焦土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以各种姿势死去的尸体,尸体上还插着带尾羽的箭。远处有几个相互搀扶的人影,也不知是哪一方的士兵。画面中央,是一位身披白色战袍,戴着金冠的将军。他骑在一匹正在人立的白马上,手上宝剑高举,狰狞的脸上又带着得意。他的样貌是上一幅画中,那个少年的样子。
“少年得志啊,”虽然被冉童娃的腰酸背痛,流觞还不忘对画中的人点评一二,“就是战场太血腥了,看的人不舒服。小小年纪,干什么不好,非得带着一帮人去杀另一帮人。”
流觞摇头晃脑的边走边看,有些忘乎所以了。说来也怪,这些屏风居然会根据场景的不同,而散发出应景的味道。以至于,刚刚在那副画前站立的时候,钻进鼻腔的全是各种东西烧焦后混在一起的味道。亏的他心理强大,才没吐出来。
忽然,一阵馨香甜腻的味道浮动在空气中。流觞赶紧闭着眼睛,吸了几口,再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