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枫、裴元绍等人出了横路亭舍院的同时,乡里乡舍有一个佐吏刚好从官厅外进来,迈着小步,走入侧院。这侧院是佐吏们平时办公的地方。院子不太大,有两三间砖瓦平房,每间房各有不同的职能,有管徭役的,有管户口的,有管农事的,有管听讼的,诸如此类。这个佐吏进了专职听讼的屋中。
屋中已有一个小吏,问道:“你跑哪儿去了?这大半晌的。再过几天就要新年了,周君令咱们务必要在新年前把手头上的公务做完。你不要再多耽搁了。”见他喜气洋洋的,不觉奇怪,又问道,“你去哪儿了?碰见什么好事儿了么?刚才看门的乡卒说有人找你,是谁找你?”
这个佐吏只嘿嘿笑,不说,坐回了席上,将案几上的文牍翻开,装作办公的样子,心里却定不下来,偷眼去瞧对面,见那同僚已又埋首在案上,没再看他,便偷偷地把手伸进怀中,捏了捏揣在怀里的一个锦囊,里边硬硬的,却是一块五六两重的金子。
他当然不能告诉他的这个同僚,他刚才是去见他的一个远房亲戚了,这块金子就是他那亲戚给他的。他的这个亲戚还有另一个身份:季氏的宾客。这次来找他,是为了打听周澈这些日都在做什么。
看在金子的份儿上,他把凡是自己知道的的尽数告诉了地方,包括上午才从隔壁房里听来的一件事:昨天周澈和亲友去竹林游玩,适逢季氏遣人来送请柬,听说他在拒绝了后,私下里感慨了一句:“季氏连官都敢杀,我又能奈他们如何呢?也只有暂避其锋了”!还说:之所以拒绝请柬,是为了给乡人看看,他也是有几分骨气的。
这个佐吏只是斗食小职,五六两金合钱七八千,差不多顶他一年多的俸禄了,这么大的诱惑,他怎能抵挡得住?只是,这件事说到底不光彩,算是“卖主”,他高兴之余,难免又有些不安,再又偷觑了对面那同僚一眼,心道:“你刚才问我作甚去了,我便是做这去了。只是,这种事又怎么能对你说呢?”
他一边装着忙公务,一边又想道:“这周君说起来也是州郡名门,汝南周氏,而且在任亭部时也曾干过夜半击贼的大事,也曾匹马单人闯入许家,将许阳折服。我以为他是个胆色雄壮的人,在他才来上任时,整天诚惶诚恐,唯恐将其惹恼,殊不料却竟是个外强中干、欺软怕硬的人,真乃‘穿窬之盗’,对那季氏居然那么畏惧,亲友被讹了钱,不但不敢报仇,还说要‘暂避其锋’。真是令人小觑!……,唉,那许阳是怎么被他折服的?还与他交了朋友,真是好生古怪。”
他正琢磨着,有一人进来说道:“周君叫你们。”
这佐吏抬头,认得此人,乃是周澈身边的随从之一,名叫孙信的,忙堆起笑容,隐去心中对周澈的小觑,和同僚跟着其人去了正院堂中。
周澈也没什么事儿,只是问他俩工作完成得怎样了:“再过三天就是新年正旦了,再给你们一天时间,把该整理的文牍都整理好,后天拿给我。我检查后,大后天就要回县里去了。”
这佐吏和其同僚唯唯应道:“诺。”
周澈来到乡里后,和手下的这些公职佐吏们没打过什么交道,也就是刚算认识而已。他笑道:“你们不必拘束。”忽然想起一事,问道,“这乡里过新年正旦可有什么讲究么?”
“要说有也有,要说没有也没有。周君您要是不想参加,不参加也行,总之不过饮宴之类。”
“那行。你们这两天多辛苦一点,等到了新年正旦那天再好好休息。”
佐吏和其同僚道:“是,是。”
退出堂外,出了院门后,这佐吏瞥见后院的门虚掩着,隐隐见有一个女子的身影。他既小看周澈,胆子便大了起来,停下脚连着看了好几眼,心道:“这周君胆子虽小,色厉内荏,却是好艳福。他家中的这妇婢我也见过两次,称得上靡颜腻理,体态撩人,是个不多见的美人。”
……
第二天,周澈如往常一样,登堂坐了一日。
第三天,侧院各房里的小吏分别把各自整理好的文牍一一送来。他审阅通过后,画个押,且先存档,在乡里又住了一夜。这天晚上,许阳又请他喝酒。席上,他给许阳拜了个早年,直饮酒到夜半,尽欢而散。
旦日前日,第四天一大早,他骑上马,带着郭强、孙信,赶了牛车,载着戚绣绣,回安城县中去了。
……
此时横路亭外,有两三人结伴走来,俱是季氏的宾客,领头的一个黑袍长剑,乃是吴庸。他们是应邀前来赴宴的。原来吴庸在横路亭也有几个亲戚,这次他便是应一个族兄之邀来赴宴的。
实际上,依其的本意,他是不想来的---他这个族兄虽也是乡间轻侠一流,但没甚名气,与他的亲戚关系也很远了。明天就是正旦新年了,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他实在是懒得出来,跑这么远路,只为了喝几杯酒。
之所以最终还是来了,有两方面的原因。一则他这个亲戚的态度很恭敬,提前一天便送来了请柬。二则,在这份请柬上,他这个族兄隐隐约约地提到了一点:以前乡中的“大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