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章,两人从残破的院巷往里找,偶尔远远还看得见佝偻畸形的人影,伴着哀哀戚戚的抽泣。
翟澄的脸色越发阴沉,眉峰蹙得很紧,左顾右盼后目光又停在慕凉轩背后。而再回头,依稀的灯光和杂草虬木已经遮盖了来路,无数转角路口和小径,前后都无法分辨。
“西南巷,”慕凉轩停了脚,“你知道路么?”
“我不是这儿的人,”翟澄没了耐性,“不过这儿扔你的脑袋,是个合适的地方。”
“那你便不知道某想找什么人。”慕凉轩垂眸淡道。既然翟澄想探明他的所为,以此拖延自然有用。且还没找到林宿的尸骨或是去向之前,他无意与翟澄相拼。
“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样。”翟澄燥了。
“等着。”慕凉轩简短。
慕凉轩向最近的光走去,他决意去问路。房子小而歪斜,透过窗的烛光也是暗的,慕凉轩轻叩了叩漆面斑驳的门板。屋里先传来的是咳嗽,接着是一句虚软的“月儿去开门”。
慕凉轩并没觉什么异样,却发现翟澄浑身一抖。慕凉轩转头再看,翟澄的脸彻底没了血色,宛如冰凝的石雕,接着劈手就来抄慕凉轩的衣领。慕凉轩抬手一把扭了翟澄腕子,两人僵持一时。
“好,好!”翟澄咆哮,“谁指使你的!”
慕凉轩还没来得及张口还击,门轴吱吱嘎嘎的声音里那扇门板已经打开了。门槛里一个麻衣的矮个姑娘,想必是月儿,清水脸,没描眉画眼。纸片人一般瘦,瘦得腕子像要被褐迹斑斑的银镯子坠断。月儿第一眼看见的是慕凉轩,眼里刹那蒙了畏惧。月儿对慕凉轩扑通一跪就是一个响头,嘴里还呜呜咽咽的说不出话——
哑巴。
“你这狗奴才——”翟澄咬牙切齿,却松开了慕凉轩。月儿闻声抬头,第二眼见了翟澄。
月儿望见翟澄的一瞬,就像饿久了的豺狼见了血肉:索命夺魂的气势从地上弹起,细细的手指猛卡住翟澄的喉咙。月儿的眼睛睁得老大,嗓子里嘶喊着尖叫着,翟澄也不躲避,只掰着月儿的手指,那枯瘦的手指下已经能看见青紫的指痕。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们还……”翟澄喘着勉强道,话里哽,脸色发青。
慕凉轩本不认为月儿能将翟澄掐死,可翟澄似乎完全不想反抗。慕凉轩猜测这是翟澄的家务事,只在一边袖手旁观,毕竟若月儿真能将翟澄掐死,倒省了他一回事。
“月儿住手!”
屋里传来一声喝。屋主人已经从塌上坐起,捂着胸口喘咻咻望过来。月儿立刻松了手,双手痉挛着保持着爪状。慕凉轩猜测月儿该是有癔症之类,摇摇头又转望向屋内。
喊住月儿的是个女人,三十多岁的模样,一眼望去就是病容:苍白细瘦,脖颈几乎只剩一层蜡纸般薄的皮;嘴角有黑血没擦干净的印子,眼眶全是青的;头发蓬乱,但鬓角插了一朵黄的野花,让人仍看得出,这是一个还未全然忘却美丽和打扮的女人。
女人这一声喊又动了病,青白的手按死胸口,抓皱了衣料,又开始剧烈咳嗽。慕凉轩抢一步进屋去,扶住摇摇欲坠的病人。慕凉轩闻到女人的呼吸有一种很不愉快的,类似水果腐坏的怪味儿。
月儿惊叫一声窜回来,连拉带扯推开慕凉轩,嘴里呜呜咽咽喊着喘着将慕凉轩推到墙边。慕凉轩无奈举起手示意自己并无恶意,月儿并不理会,眼里噙着眼泪又跑回床边抱住自己的女主人。一看慕凉轩往这边挪了一步,月儿立刻张开双臂挡在女人身前。月儿的神色极度畏惧,但毫不退缩。
慕凉轩只得站下不动,转过目光去望翟澄。翟澄一直没有进来,失魂落魄在屋外跪着。
“翟澄,是么……”女人声音很虚弱,空的,生机全无。
“罪臣翟澄参见丽娘娘,求娘娘恕罪。”翟澄俯头磕到地上,脊骨弯成了弓,没有起来。
“娘娘?”女人惨笑反问,“我一个孟才人……哪配得上什么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