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姆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睁开眼睛。
他身处一间明亮的屋子里,周围寒风呼啸。雨声急促地拍打着屋瓦,好像随时都能击碎这间破陋的房屋。
房屋虽然破旧,但能抵挡暴雨的侵蚀。乔姆浑身被绷带所缠绕,肩膀附近的绷带已经染成殷红色,床铺上满是斑斑的血渍。
有人救过他。
乔姆挣扎着站起来,他的视力受损,看什么都模糊不清,唯独看见床头柜上放着的钢刀。
那柄刚好长四寸、血淋淋的钢刀。
乔姆自然伸手去抓。
却听见一个低沉的嗓音:“不错,我救起来的又是个狠人。”
乔姆勉强看见油灯边上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好像戴着防毒面具,所以发出的声音低沉古怪,甚至无法分辨性别。乔姆问:“你什么意思?”
人影答道:“上一个我救的人醒来就抓枪,想毙了我,我只能先开枪轰碎他的脑袋。”
乔姆暂时把手放下去。
“好。你是个聪明人,我可以用聪明人的方式和你对话。”人影原来带着一顶黑色的斜帽,他拉了拉帽檐,询问道:“下面发生过什么?”
乔姆答:“故事太长了,我懒得讲。”
“喔,我们有的是时间。”
乔姆又问:“那我们现在是在地表吗?”
“这间屋子原本是观测站,建造在地表与地下的夹缝中,暴雨可以抑制辐射尘,我们离爆炸中心也比较远,你不用担心多长出几条手臂。”
“我倒希望能长出来。”乔姆刚刚习惯右手,一切动作仍是那么生疏。
他揉挫自己的双眼,伴随着一阵晕眩,他的视线逐渐开始明晰......
那个稳稳坐在躺椅上的人,翘着双腿,宽大的帽檐几乎遮住他的整张脸,而他裹着一张灰色的袍子,有点像欧洲中世纪的神秘教徒。
这个人高而瘦,笔挺的长靴、干净雪白的衬衣、还有从袖口露出的那副白皙光滑的手腕,就像黑暗画派的光明色彩。美丽不足以形容他,因这股“美丽”当中,还有威严与神秘。
像是绽放在高崖边的奇花,孤绝得令人无法靠近,多少盲目靠近它的人得到粉身碎骨的下场?
所以他将美丽深藏。
可如同纸保不住火,棕色的皮质手套与袖口狭缝间那抹雪白的皮肤,还有纤细的脖子轮廓,总能透出难以形容的诱惑。
“你是女人。”
“你是男人。”
这段看似愚蠢的对话,让两人想要发笑。可两个都是不太容易失控的人,乔姆只是动了动嘴角,而她的面孔比屋外的寒雨还要冷。
她洒下一摞古旧的飞刀。
——“我想知道这些东西从哪来的。”
那正是乔姆从下水道的骸骨身上搜到的,在与怪物的对决中并没起到作用,现在细细一看,刀柄处攥有古老的花纹,看起来像是某种家族徽记。
乔姆说:“我问一个人借的。”
“谁?”
“一名叫作格斯的猎人,我以为他曾是孤单一人。”
“他确实是孤单一人。我知道他的死讯,那就够了。”女人没有再说话,她单手拖着脑袋,好似一尊沉寂百年的塑像。
乔姆说:“我走了。”
女人也没有回应。
经过她的时候,乔姆看见同样的巨剑。
比起那块伤痕累累的巨铁,这把剑更狭长,锋利。不可能有格斯那把剑的恐怖重量,但也不会差多少,如果她真有本事挥动这把剑,靠的不是蛮力,而是严苛的技巧。
她可能只比乔姆矮10公分,乔姆只是不愿揣测,这具看似瘦弱的身躯里隐藏着多么可怕的力量。
乔姆想起来一身装备全都没了,食物、饮水也都给革命广场的人缴获。
这些都不是问题。
他眼下没有足够物资撑到革命广场,唯一的希望就是地表。用赤、裸的肉体与严酷的自然环境抗争,换取一线生机,这种近乎俄罗斯转盘的赌博几乎就是乔姆最近的生活方式。
他哪一天没有置身这样的环境里,还真有些不习惯。
乔姆的脚步却凝固了,他胸口剧烈地疼痛!撕开胸前的绷带,居然仍有毒素扩散,这些可怕的伤口形成一个有规则的伤疤,就像烙印般汩汩涌着鲜血。
肉体与精神的双重痛楚鞭笞着他。
这是条浑身镶嵌刀片的通天巨鞭,仅仅一下就将乔姆鞭入地狱的深渊。
这种疼痛越发猛烈,好像乔姆整个人被一鞭子抽成肉酱,每秒都不断重复着数十下这样的疼痛。
乔姆怒吼着!
屋内传来女人低沉的嗓音:“你被刻下标记,从此以后,你是它们的猎物。”
那股疼痛随着伤口的鲜血流失逐渐消散,乔姆身体的其它地方都已愈合,唯独那个“标记”仍然在流血。
乔姆诧异道:“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