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火,来得极为的突然。
那时景故渊来玉钩宫接她,她嚷着肚子饿,要吃饱了才离宫。便把皇宫当酒楼般,喊御厨烧了几道小菜,大快朵颐,景故渊却是欠缺胃口。她让宫女端上热汤,“东西不吃,至少要喝碗汤,还是要我喂你?”她整个身子挨过去,娇媚的逗弄。
景故渊抹掉她嘴角的油渍,“吃饭的时候好好的吃,孩子渐懂人事,你总不想被他们笑话吧。”
“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会给我擦,家中有个人给他们做榜样就行了,要我规规矩矩这辈子是不可能的。”她坐直了身子,似笑非笑,“我知道宫廷礼仪最是讲究,未免日后有人拿我说事,说湛王妃吃相不雅,又招来你父皇教训,今日的事若是有一丁半点传出去,统统灭口。”
在场的宫女吓得不约而同的喊奴婢不敢。
她哪里是怕这些,不过是久不吓人,整人的心思又起了而已。伊寒江露出得逞的坏笑呵呵的笑了起来。等笑停了又问,“皇后那事进展如何?”
景故渊道,“父皇下令过不能严刑逼供,只是让刑部的官员发话,受审的宫女里言语只要有一点矛盾冲突不合情理的地方,便不是一死了之那么容易了,而是要株连九族。”
“也就是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其实就算查不出也无所谓了,等皇后完全疯了,一样要从她的凤位上退下来,一个疯女人做皇后那是要贻笑大方的。“她害死你娘,害得你自小跟个孤儿差不多,实在不必同情她。”
景故渊唏嘘道,“我不是同情,只是厌烦了。”
伊寒江摆手让宫女出去。从身侧抱过他,领子的织锦面料很是柔软顺滑,爱娇的用鼻尖轻轻磨蹭他脸侧,“平日你哄我多了,今日换我也哄哄你好了,你若是给我面子,笑一笑。”
景故渊真心的笑了出来,这世上若是有人惦记着你的喜怒哀乐,在乎你的喜怒哀乐,便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伊寒江正要夹起一块红烧鱼肉往嘴巴里送。玉钩宫外忽然是紧锣密鼓。
天色暗得早,虽看不清大火烧起来的浓烟,却是有闪动的火光在东南方向亮起。有胆小的宫女吓得逃窜,就怕一会火势会蔓延过来。景故渊出殿门外问,“哪里起火了?”
宫女报了宫名,他面色大变,只因为烧起来的正是他母妃的寝宫。
侍卫和太监一人提着一个水桶。见着有火的地方就将水往里浇,却是杯水车薪,火势反倒有加大的趋势。
张敬看着这火光冲天,急得跺脚,见到景故渊来了,忙说道。“王爷,这可怎么是好,皇上方才冲进去了却是没有出来。”
景故渊闻言着急的往殿内张望。却是火势太大,根本瞧不清楚里头的情况。他抢过一个侍卫的水桶,将自己淋湿。伊寒江猜到他想干什么,即便是要骂她自私,她也要说。“你不要进去,这火太大了。”
要从里头出来已经是困难了。哪里有人往里头冲的,没看到那些原本应该“精忠报国”的侍卫一个个都因火势太大止步了么,要冲进去救人也该是这些领朝廷俸禄的。
景故渊声音柔软却是坚持,“我在做我该做的事,我答应你会平安出来,你在这等我。”
这话是不是说反了,该是他在外头等才对。她扯住他的袖子不让他走,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衣服本身就已经有了裂口,景故渊一扯,整个袖子裂开,他便进了火海里。
伊寒江骂道,“还说是贡品,连麻布都不如。”方才就该当机立断把景故渊打晕了,哪怕他醒来会怨她骂她,她也不要眼睁睁看他身陷险境。罢了,同生共死吧,她也抢了水桶淋湿了头发衣服。
里头热得像是整个人被扔进底下架着**的油锅里,热气是扑面而来,熏得她眼睛只能半开。她用袖子遮住鼻子,免得吸进滚滚浓烟。
景故渊在角落搬动烧断压在皇帝身上的横梁,伊寒江踢了一脚,那块带着火焰的木头像是离弓的利剑飞了出去。景故渊一怔,抬头看她眼中满是担忧。他担心她进来,却不会设身处地的想她有多担心他的安危。
她道,“哪一回你犯傻我是扔下你一个的?”
他脸熏黑了一块,却还是笑的儒雅俊朗,“回去我跪算盘。”
她要他跪算盘做什么,她只要他和她平平安安的出去。
她和景故渊扶起皇帝,皇帝怀抱中的画卷滚落,在火焰中女子的美丽的笑貌渐渐化作了灰飞烟灭。人在危难时什么话都敢肆无忌惮的说,何况她本来就是肆无忌惮的人,“你爹不会就为了救一幅画进来吧,如果是,我只能说他真是人头猪……”
她忽的不再骂下去。他进来时一心想着如何找人,找到了人只专心想着如何脱困,人在危难的时候往往会遗漏了许多的细节,比如呼吸和心跳。
她和景故渊一人扶着一边,而她很清楚摸到皇帝腕间的虚无。或许他被横梁砸中的一刻就死去,抱着画里此生最爱的人死去的。只是她不能说,只能让景故渊继续误会他父亲只是昏厥了过去。
这样的生死一线只能全神贯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