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金律便跟着送早点的丫鬟一块过来,“我怕二位吃不惯南蛮的早点,特意让人做了这酥蜜粥,这是一位异族朋友教的,白粥里不放别的,只是淋上白羊酥和蜂蜜,却是非常可口。”
景故渊轻笑,“已经劳你收留了我们一晚,倒是过意不去了。”
金律道,“不是二位,我早就变成孤魂野鬼了。二位不愿意收银子,我只好在别的地方花心思报答,比起救命之恩,不过是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丫鬟舀了一碗粥搁到伊寒江面前,伊寒江尝了一口,只因为是粥将熟时才把蜂蜜淋下,清淡的味道里带了点蜂蜜的甘甜。
景故渊在细品,金律问,“还合口味么?”
景故渊笑道,“好像依稀有桂花的味道。”
金律抚掌,“这蜂蜜正是桂花蜜,想不到公子居然能尝得出来。”
景故渊在王府吃惯了好东西,舌头自然也是养得刁钻了的,即便他能面不改色的吃下她爹做的饭菜,也只能说他是百忍成金,饮食上不算挑剔。伊寒江拿着勺子,瞧他们倒像是挺聊得来,一见如故一般。
金律问道,“二位来上京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伊寒江无意与他深交,只简单道,“有人欠了我家的东西,我来上京讨债而已。”
金律笑道,“若是有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虽然只是一介商贾,但在上京还算认识几个达官贵人。”
伊寒江抿嘴一笑,“只是讨个债,还用不到达官贵人出手。他们日理万机,若是连这种小事都管,那南蛮的朝政真是堪虞了。”
金律挑眉,只觉得她的说法新奇。“不知道姑娘这话和解?”
她慢条斯理道,“百官各司其职,朝廷才会稳当。若是武将就该只管带兵打仗,不要去插手丁役赋税,若是太史令管好星历天时就好,也不要越界去理钱币盐铁之事。我讨债只是小事,若是区区小事都要出动这些平日只管国家大事的官吏,那么便是僭越,岂不是乱成一团了。”
景故渊听了她这话是略微诧异的模样。她好笑,“怎么。我嘴中就不能正经八百的吐出些想法来么?”
景故渊淡笑,“倒也不是。”他早知道她聪慧,想法与别不同。只是从前说的都太惊世骇俗甚至有时候是故意歪曲道理只为了与人做对,今日说的这话倒是暗暗包涵了些正解。
金律颇为心悦诚服的笑,“我是受教了。”
伊寒江又要了一碗粥,可不把他面上的“受教”当一回事,“算了吧。做生意和政事是八竿子打不着,你自己都说商人只管三餐温饱,若真是各司其职,公事公办。你这生意人做生意可就有诸多的不便利了。”
景故渊又是在她说的兴致勃勃时轻轻抛出一句软绵温吞的叫唤,“寒江。”提醒她别说过头了。
金律只笑言,“景夫人真是快人快语。”他问向景故渊道。“不知二位会在上京逗留多久?我也好一尽地主之谊,带二位游玩。”
景故渊道,“这太麻烦了。若是生意忙碌。实在不必要抽出空闲来招待我们。”
金律道,“并不麻烦,二位来得也巧。明日便是上京东西二市的夜市。每到这时,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热闹得很。而我的酒楼和铺子都会彻夜开着,领着二位游玩的同时我也能巡视。一举两得。”
伊寒江眼珠子一转,脸上是浓浓的兴趣,“夜市么。”她看向景故渊只见他无奈一笑,“我以为你会想念昂儿,恨不得早去早回。”
她的宝贝儿子她当然记挂,只是——“既然来了一趟也不好空手回去,买些东西给外公和爹娘,若是遇上好玩的玩艺也能买回去逗昂儿。也不差这一日两日,是不是?”
话都让她说了,他若是有意见,也不晓得她又会和他怎么个闹。
金律是个有眼力的人,见他们夫妻你来我往显然是伊寒江占去上风,笑道,“看来明天夜里倒是有伴了。”
窗边闪过含珠俏皮的身影,桃红的一身衣裳若不细看真会融入身后鲜艳的花团背景中,她走来轻咳了一声,金律看了一眼,从容道,“明日的夜市还有些琐事要处理,二位慢慢吃吧,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叫含珠就是了。”
她特意给景故渊挑了一件十分素净的衣裳,从领口到袖子,是半个花纹也没有。面料虽好,但混在夜里光线不明的,不挨近也不大能看的出来。景故渊不解,柔声问,“你不是常说我衣裳太素,该试着穿些颜色明快的衣裳么。”
她不语,只是定睛瞧了一会,又把他发上的玉簪子拿下,换上一根普通的桃木簪子,又把他额前的碎发拨了拨,可惜盖不住脸。原来想稻草盖珍珠,做起来也不容易。
景故渊笑道,“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说我倒以为又是哪里惹怒你了,才让你这样子戏弄我。”
她道,“既然今夜有夜市,那金律又说得那样热闹,怕是少不了许多姑娘会上街。南蛮的姑娘大胆又是热情奔放,为了防范我的东西不许别人惦记。自然要采取一些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