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迷离,一地雪花映出白色的光泽,四野一片寂静。
杨二郎收了手上的书卷,灯火映出他略显苍白的脸,眼底的青黑泄露了一丝疲色。食指与拇指按了按眉头,心下的担忧却并没有减少。
打从母亲把那份东西交给他开始,他的心就没有一刻放松过,他很清楚这么一份东西如果流露出去会给天波府带来多大的麻烦,很早以前他就已经看清楚了局势,现在皇帝虽然倚重杨家,可是终究只是表面上的,私底下,他们杨家当年是降臣这一身份,早就是皇帝心里的一根刺,而现在天波府声望日益甚大,权势也逐渐扩大,这对皇帝而言,恐怕已不是忌惮那么简单了。
这份东西,即便证明是假的,皇帝却也未必不会趁机发作一番,那对他们天波府而言,就是真的无妄之灾啊。
幸好,现在落到了他们自己手上,不过,杨二郎眉头皱的更紧了一分,听母亲说,这可是小七交给她的,杨二郎一直知道自己这个七弟早已经不似从前那般鲁莽天真,反而随着时间露出越来越多的聪慧锋芒,不可否认,这样的小七,比以前的更有魅力,总是给他带来惊喜,甚至自己有时候都不自觉的被他吸引。
他不知道这样的改变到底是好是坏,但是想到自己的小七也要这般辛苦的为家人谋算,他心里就不由自主的自责,小七他,明明应该是个天之宠儿,就要不管不顾肆意人生才好,可是如果真是这般,那还是这个让他疼惜又让他骄傲的小七吗?
杨二郎不知道,他只想着,只要有自己在的一天,就怎么也不会让那个少年受到一点委屈,便是拼尽全力,他也要守护他的家人,但是,那种过分的在意,刻进骨子里的想念,真的只是因为亲人吗?
杨二郎不敢也不愿深究,他总有一种感觉,如果把一切看破,那么等待他的,也许就是万劫不复。
熄了书房的灯火,杨二郎却还是了无睡意,夜已经有些深了,抬眼看到另一边厢房里还
燃着灯,杨二郎顿了下脚步,鼻尖敏锐的闻到一丝酒气,他犹豫了一瞬,还是忍不住往那边走去。
“五弟,怎么还不睡,这么晚还喝酒,倒是好兴致啊。”
虽然杨五郎在家时日并不长久,可是他们毕竟是骨肉兄弟,感情并没有谁比谁差,杨二郎与之许久未见,心底也很是思念的。此番五郎也回了来,难得母亲高兴,他们杨家便是有再多的麻烦,活的坦坦荡荡,任别人什么阴谋也能以不变应万变。
杨五郎拿着酒瓶的手顿了一下,闻言方才反应过来,却并没有什么笑意,只是淡淡道:“二哥莫取笑我了,弟弟不过有些烦心事,难以入眠罢了。”
杨五郎想到今天见到漪云时的情况,心下不由泛起一丝苦笑,他自小早慧,骨子里虽然有男儿血性,但也许对事情看得太透,心里总也难以与人共鸣,人人说他慈悲有佛性,可是只有他知道,自己不过是用这个伪装着,骨子里的薄凉罢了。
早早就打算过此身要脱离红尘之外,一直跟着师傅苦修的决心也从未动摇过,奈何却在一夕之间努力全毁。犹记得离开那日师父还曾告诫于他,此行自己将会红鸾星动,情劫难解,可是他很清楚自己现在并没有对漪云产生那种感情,大概只对了后一句情劫吧。
背负另一个女子的青春与责任,杨五郎心知自己已经无法逃避,但是私底下他却也有些迷茫,他不知自己以后会如何面对一个成为自己妻子的人,一个自己并不爱的女子,相敬如宾?可是作为一个男儿,他终究觉得愧疚,莫名的,还夹杂着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杨二郎有些疑惑的挑了挑眉,不解道:“五弟也会有烦心事吗,我可听说了,母亲日前已经向漪云姑娘提亲了,你个好小子,年纪不大,倒是把我们几个哥哥都甩到后头去了。”他语气本来还带着揶揄,可是转身却见杨五郎脸上并无喜意,不由犯起了嘀咕。
“五弟莫不是不喜这门亲事,可是二哥可听说,这是你自己跟母亲求娶的,莫非还有什么隐秘不成?”
杨五郎没有接话,他是真的不知该如何回答,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名节有多重要他很清楚,可是为什么,终究有些不甘心呢?
杨二郎见他不说话反而仰头闷了几口酒,心里不由咯噔一声,犹豫道:“五弟,我们杨家都是顶天立地的儿郎,你可切莫学了那潘府的纨绔子,玩那种三心二意的浪荡子行径。”
杨五郎听了不欲微微一笑,心里的烦闷少了些:“二哥说的什么话,我是什么样的人二哥还不清楚吗?”他又喝了两口酒,转开话题去:“你说的潘家少爷是奸相潘仁美的儿子吗?他怎么得罪二哥了,二哥可是少有这般憎恶的对象啊?”
杨二郎也知道他不想多言,便也顺着走,只不过想到潘豹,就不由想起对方那次挑衅小七的模样,当日他虽然未在场,但也并非推断不出他的目的,竟然敢觊觎自己的弟弟,杨二郎对他本来就是零的好感度瞬间便跌到了负值。
他扬手舀了另一瓶酒,没有客气的打开封喝了两口,冰冷的身体涌起了暖意,心里却并不因此好受,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