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了行装,我便去了一趟承晖殿,与李梦华告了别,走时,她直拉着我的手恋恋不舍,说这宫里只我一人能与她交心,她日日对着那霸占她暖阁的锦贵人,几欲发狂。我便让她放宽心,好生照顾锦贵人,我查完案子就回,不会太久。
我黄昏时分拿了杜墨羽给的令牌,与阿宁一起出了宫门,便见不远处有辆马车早已等在那儿,十来步远的距离,我看过去,隐约觉得那车夫十分眼熟,走近了一看,嚯!那不是纪岑又是谁。
“哟,纪大官人,何事做起车夫来了。”我一时起了调侃之心。
“是呵,为了接我的姜小娘子,本官做一回车夫也值。”那姓纪的竟笑得龇出了白牙,把玩笑抛了回来。
“谁,谁是你的小娘子!”我脸一红,抬脚便踹了那姓纪的一脚,只听“哎哟”一声,那姓纪的竟从马车上滚了下来,我一下便乐得哈哈大笑,连阿宁也笑得直不起腰。
“公主莫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纪岑从地上爬起来,故作镇定道,他斯文的俊脸却因忍痛而把眉毛皱得挤在了一起。
我扔给他一个“你要如何报仇”的眼神,便唤阿宁道:“别笑了,快上马车了。”
“是,公主。”阿宁立刻收了笑,跟在我身后爬上了马车,我从未见过如此表情收放自如的人。
不得不说,纪岑的宅子在一个远离街道,偏僻安静的好地方,邻居只有零零散散几户人家,房子门前便是一条小河,两边的河岸上栽了些杨柳,只是现在是冬日,柳树光秃秃的,像没穿衣服的小孩排成一排。
“这儿离皇宫甚远,离衙门也不近,你为何住在这儿。”我极为想不通,他一个正四品的官,不至于买不起皇宫附近的宅子啊。
“这是本官的祖屋。”纪岑神情游离,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不过片刻,他便回过神来,拿了钥匙去开那门上的锁,那锁看上去似乎有些生锈了。
“纪岑,你多久没回来过了!”进了门,我瞠目结舌地看着院子里那口飘满了落叶的水井,还有那棵半片叶子都看不见的老树,宅子不大,一眼便能看见所有厢房的门上都落满了灰尘和蜘蛛网。
“咦?你不回来,可是你娘应该还……”我见纪岑的眼里蒙了水雾,便没再说下去,记得以前纪岑常常因为被他娘亲逼着去相亲而要躲进皇宫里去,可如今,再也没人追着他一路跑到杜王府了。
“公主,咱们今天要住这儿?”阿宁悄悄在我耳边问道。
“是,是啊。”我有些犹豫。
“公主,真是对不住,下官最近想回这儿住两天,可凭下官一人之力一时半会儿实在是打扫不干净这宅子,所以,便……”
“所以你就把我们骗来给你打扫宅子?!”我怒火中烧,冲着他大吼。
“公主此言差矣,公主在查案期间也要住在这宅子里,说到底,公主不是在为纪某打扫宅子,而是在为你自己打扫宅子。”姓纪的继续狡辩,我以前怎么未发现他竟如狐狸般狡猾。
真是,气煞我也!我举起角落里那没了毛的鸡毛掸子就像姓纪的扫去,纪岑被我揍得上蹿下跳,阿宁在旁则一个劲地给我鼓气。
“公主大人,您就饶了下官吧!”纪岑爬上了院中那棵光秃秃的老树,不肯下来。
“我不,除非你下来给本宫磕头认错!”在杜王府初见纪岑时,他不懂宫中礼节,不知道见了我要施跪礼,仗着比我大了四五岁,便摸了我的脑袋唤我小乖乖,虽那时我才十岁,可宫里无人不我闻风丧胆,我见他这般无礼,竟不知疲倦地追着他打,追了几条街。
“公主,其实下官是有苦衷的。”那姓纪的竟摆出一副可怜样。
“装可怜?本宫可不是吃素的!”才不上他的当,若是就这么放过他,难消我这些日子所受的气,隐瞒不报的账,我还未同他算呢。
“公主可容下官下来,慢慢说,总趴在这树上可不好受。”
“好,你下来吧。”我狡黠一笑,心道下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公主可要发誓,万万不能再动手,若是再动手,公主你这辈子就得嫁给下官了。”
什么?这姓纪的……明知我不会再嫁,还这般戏言,我怒瞪着他,咬牙切齿道:“好,我发誓!”
话毕,姓纪的蹭蹭两下从树上爬下来,拿过我手中的掸子,丢过院墙,扔到了隔壁人家。
“有什么苦衷,说吧。”我索性倚在树边,抱着手等着这狡猾狐狸编故事。
只见那姓纪的轻叹一口气,缓缓走至水井边撩起袍子坐下,他望着那染遍天际的晚霞,眼里的泪光印了一片红。看着他这般神情,不知怎么,我竟有些难受。
“我是个不孝之子,母亲去了快两年了,我也没回来祭拜过牌位,这次回来,就是想在年关前祭个祖。”
纪岑的话让我想起了我的母后和皇兄,他们被杜墨羽杀害,恐怕连皇陵都不得入,若是人死了连个安身之所都没有,连个牌位都没有,那他们还能走黄泉路吗?还能去地府投胎吗?或者,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