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我不想再那里。”说罢,抬起头看着祝妈妈说道:“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希望不要赶我走,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祝妈妈看了看他,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只顾自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你就在这吧,我不会说什么的。”然后叹了口气往外走去,一边自言自语:“哎,以前是见钱眼开,现在是身不由己啊。”
两人目送祝妈妈离去,直到只剩下他们,红妆才敢伸出手抚摸卤蛋头。她是真的有些担心,虽然相处才几个月,但是有陆折柳在的时候,她是最自然且自在的。
“小光头,你真的没事吗?”
陆折柳努努嘴耸耸肩:“姐姐,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刚才我在楼上看得胆战心惊的,我好怕他会把你…”
“姐姐放心吧,小光头不会有事的,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而已,你还,我还能跳呢。”他往上蹦了几下,虽然不太高,好歹离了地面一寸。
红妆看他依然活力不减,总算放了心,左手轻抚胸口三下说道:“那就好,你别蹦了,好好休息吧。要听话,知道不。”
“知道。”他眯起眼,笑着目送红妆离去,直到她关上门,他终于支持不住,跪倒在地上双手撑地大口大口地呼吸。
断了五根肋骨怎会迅速痊愈,郎中只是郎中而非神医,他不过是不希望红妆担心罢了。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断在体内的肋骨刺尖扎着肺。甚至,他的右眼模糊不堪,只能看到些影子。他都没有告诉红妆。他喜欢红妆。
并不是因为红妆的美貌。
爱美之心,男人尤其渴望,对于面貌出众的女子,男人有非常强烈的占有欲。红妆出现的那个夜晚起,她就成了天兴府所有男人的梦中情人,人人都渴望与他共度良宵。或烛光中,或月光下,或床底间,或庭院中,有此美人做伴,叫人不羡神仙。
陆折柳并不喜欢她在人前的端庄秀气与知书达理。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红妆是一个非常淘气的女娃,总寻他开心,或让他一动不动自己作画,却画了一头驴说这就是他,或在他头顶放一盏温茶让他在不打翻杯盏的情况下坚持一炷香马步。每每他失败出丑,红妆总会放声大笑,丝毫不在意自己裸露出来的两排牙齿是否影响了面容。
他知道红妆出自风尘,但这一切都不重要。只要心中有她,她便是绝尘仙女,肩披彩带,脚踏祥云,婉转婀娜。
他想告诉她自己的倾慕爱恋,又担心会失去她,所以只能埋藏在心中。
静下来后,身体稍稍有些好转,他扶着桌角缓缓站起,坐到椅子上,背靠着椅背,抬头看向上方。几根纵横交错的桐木撑起了这屋子。
“我记得,我家的木头比这个好看些。”
他原名并非陆折柳,只是当时他有所担心,害怕被歹人所害,私自改名陆折柳。原本他还心有愧疚,毕竟是自己父亲起的名字,未经父亲同意改了名字,他觉得自己有些不孝,又想起父亲已不在人世,他泪如雨下。他对自己说,折柳即离别,也算没有违背父亲的意愿。
他原名陆离,是陆家的大少爷,父亲陆鹰扬是明朝大将军,在朱元璋还是乞丐时就已在他身边,替他挨揍,替他捡食乞讨。后朱元璋成了皇帝,将身边之人一一杀害,唯独陆鹰扬不杀反重用,升为明朝第一将军——飞鹰将军,因为朱元璋明白陆鹰扬绝不会背叛自己。
胡惟庸明白要想争夺皇位必须过陆鹰扬这个坎,若他不能为自己所用,那只好将他除掉。陆鹰扬当然不可能背叛朱元璋,就在他刚说完“不”字,胡惟庸安排潜伏在四周的杀手立即行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陆家再无活口。
陆离那夜恰好在法海寺打坐参禅,第二天凌晨才回来,未到家门口已见满地鲜血,心凉了半截,难道?快速往前走了几步,果然见家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心里知了八九。虽他很想再见父亲一面,但此种情况下,四周很有可能还埋藏着胡惟庸的人,他只好转身离去。
他知道,这一转身便失去了一切。他不在乎荣华富贵,但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真的不好受。
既然夏姬的父亲是胡惟庸的人,我若杀了夏姬也算是替父亲报仇了吧。他红着眼,望着那根横在头顶的桐木。
虽然,最初的目的是为了让红妆不再欺负,倘若父亲在世,也定不会责怪自己。我记得父亲告诉过我,除了自己珍视的人,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而我现在最珍视的,就是红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