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边的三百汉兵,已经完全失去了一支军队应有的秩序。乱哄哄的挤成一团,衣衫不整,旌旗不再。不说盔甲,就连兵器都少有人拿。数十个身中箭伤的,伏在地上惨嚎,不时被别人踩踏,声音渐渐变成哀鸣。几个轻伤的用布条胡乱裹一下,凌乱得如一个乞丐。
有人闭着眼睛等死;有人在创痛中惨嚎;有人则翻着死鱼一般的眼睛瞪着缓缓围上来的兴唐军,声嘶力竭地叫嚣;更多的人,眼睛滴溜溜的转向北侧寨墙,考虑着如何翻过去逃出生天。
唯一幸存的都头“支裂牙”葛平半闭着眼睛,支出嘴角的牙齿显得无用而多余。他一只胳膊斜撑着断树,另一只手握着横刀,不断喘着粗气。对于麾下士卒的颓丧和军纪的混乱,他已经完全视而不见。
他昨夜吃坏了肚子,天光微曦准备钻进后面的乱草坡里方便。结果刚一出帐篷,就遭遇了敌袭。正是这提前警醒,让他保住了性命。
一面倒的屠杀,乱箭如雨,刀光似雪。镇定下来的葛平终于看清了敌人是谁:列阵推进的步卒,雪刀、白盔、银甲,盔缨鲜红,外罩猩红大裳!数以千计的殷红色铺满山坡。洞开的寨门、百余站在树上居高而下如看待宰羔羊一般的黑衣武者,让九百名投靠辽军后无恶不作的汉军完全崩溃。
如同夜里发现黄鼠狼进了窝的母鸡,他们彻底乱了阵脚,没有任何有组织的抵抗就被围在木屋中屠杀,侥幸冲出木屋的,惊恐发现,除了最东面的那十间木屋,其他再没有安全之地。
三排提着横刀的兴唐军士兵缓缓向前走着,一步一顿,沉稳异常。无声的压力让聚在一起刚刚有点安全感的汉军士兵又如同炸窝的蜜蜂,疯狂向北面的木墙冲去。
爬、跳、跃……各种高难动作在危机面前上演,只能允许两三人共同上下的木梯上挤满人,不断有人摔下来,被后面的人群踩在下面。
“射!”一声断喝,箭如雨发,三百弓箭手弓斜向上,箭如雨下,将落在后面的数十人钉在地上。
“斩!”三排横刀手平推过去,手起刀落,然后如同切完豆腐的厨子,绝不低头看一眼,只是大步向前。
“扑腾”“扑腾”如同下饺子一般,灞岭中寨汉军不要命地从六七米高的寨墙上跳下去,一瘸一拐向前冲去。足足有一百多人跳了出去,形成一股人潮。
“一连打扫战场,修复寨体!其他人支援顶峰!”
就在这时,寨体北面传来急速的啸音,随后惨嚎声响成一片。借着地势俯视,从密林中冲出一百兴唐军,他们从后背摘下一个箱体,迅速打开后用脚蹬住前面的脚套,双臂一较力,如满月之势将檀弦拉开,挂在突出之处。
随后百人跪地端起箱体,一道沟槽最前面有一个小小的针形,指向迎面奔跑而来的逃兵。
“预备,射!”
百机同响,百箭齐发。
“嗡嗡……”“噗噗……”山野里响起整齐划一的声音,还在前冲的一百多人猛然摔倒,还站着的孤零零少数人吓得股颤如筛糠,一屁股摔坐地上。躺满身边的尸体的头部或胸口扎着一只手指长短的木羽箭,箭羽半没入骨。
剩下没死的几人摇晃着身体还想钻入侧面的山林,却发现从后寨门中冲出一百人,装扮和他们完全相同,只是手臂上缠着一根红绸。为首之将正是腾叔错。
“饶……命!”未等他们说完,腾叔错手中横刀一闪而过,“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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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绍棠的脸色随着一个个坏消息变得极为难看。
天快亮时,一个武林败类冒死奔回,在离辽寨不到十米处被一剑穿心。惊觉的辽人暗哨及时报警,数个明哨拼死抵抗,终于让七八米高的土木寨墙上的辽人守卫惊觉。
天光大亮,站在极高处的辽兵望哨将中寨汉军的惨败一览无遗,他脸色苍白,大步冲下时,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大……大事……好不!有四三千军……队!汉……汉猪完了!”
又一个辽军接替他爬上了高处的树顶塔楼,却很快被一只铁箭射中咽喉,摔落地上抽搐几下,一命呜呼。
“上,继续上,一定要看清敌人的布置!”耶律绍棠知道对方那些在五百米远树上临风而立,冷眼盯着寨子的黑衣人,个个都是武林强者——最近几个月他和武林人士常打交道,那些败类们贪得无厌的嘴脸让他一度对所有汉人都产生了鄙夷。
不过他看到远处树冠上一百余张正义凛然的面孔,他知道自己错得离谱:自己花重金、美女招徕的武林败类,只是一小撮渣滓,绝不是中原汉家王朝的真正脊梁!对面这些唐人才是自己要正视、重视和仇视的敌人!
置入死地的局面,让辽兵一个个悍不畏死爬上树梢,将看到的信息大声告诉下面:
十辆在雪地上奔跑的无轮车上来了,车上似乎是投石车……又有十几架八牛弩被拉上来了……后寨门没有发现敌人……
一个个坏消息让耶律绍棠的心渐渐沉到了冰底:要立即骑马逃走吗?虽然这千名辽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