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泛起鱼肚白,一点点将黑幕撕开微缝。透过树梢,北风席卷着落叶呼啸而过,几十米外又没入黑暗不见了踪迹。
盯着树梢看了许久,倚墙而立的腾叔错转向高高的瞭望楼,两个耷拉着脑袋的身影索索抖着,不停地踩着楼板发出难听的嘎吱声。
腾叔错眼睛眯了起来,又看向了东边的鱼肚白,似乎又亮了一点。他将头上扣着的皮帽子摘下来,几步跨到木阶之下,快步直到东侧的瞭望楼。未到楼下,那二人已经转过头来,诧异地盯着他。
“下来暖和一下吧!马上天亮了,大冷天的真是遭罪!”一面说着,腾叔错一面将酒壶摘了下来,自己先喝了一口。
比水稍浓一点的酒味顺风飘过去,那二人吧嗒了一下嘴:“站岗期间不让喝酒,更不让下去!朱头领正火大着呢!”
另一人抽了一下鼻涕,随口道:“不知道耶律将军发了什么疯……好好的山顶寨子不让住……估计是朱老大惹怒他了!”
二人说的事情腾叔错完全清楚。
二十天前,自己这支千人汉军被辽将耶律绍棠找借口踢到了灞岭协防。谁曾想到,隔了不到两天,这位千人长也因为手下皮室军损失惨重被发配到了这里。
大家都知道这位倒霉的辽人老将被贬的真正原因:他以南大营要遭受攻击为借口,向东大营要人要粮要器械,与左林牙萧斡尔珠发生了冲突。
带着一腔怒火的耶律绍棠领着十名牧奴一到灞岭,就将呆在山顶土寨里的汉军“踢”了出来,让他们在山腰处新立一寨。按他的说法,要防备蓝田县城的唐军包围灞岭。
汉军又不是傻子,这不就是让他们先在山腰挡一下,给辽人争取逃命的时间吗?
心里明白但谁敢反抗啊:大首领**这段时间可是倒了血霉——被辽人踢掉一颗门牙,连胡子都差点烧没了!
每每想到这儿,大家一脸兴奋:**这头“野猪”被打真是活该!看他平时里对手下军士又打又骂,稍不如意就刀棒相加,该,这就是报应啊!
看着瞭望楼上二人兴奋的嘴脸,腾叔错暗自好笑,却不揭破。他将酒壶一扔而上,却因为不够高而掉了下来:“还是下来喝吧,没事的!”
“腾都头,就你是个好人!既然您抬举小的俩,怎么敢不给面子?朱头领肯定还在梦中呢!”一面说着,一人顺着梯子向下走,另一人也弯腰准备向下!
几株大树挡住了二人下来的身影,腾叔错上前一步似乎将酒壶递了过去,树影憧憧中却忽然一声闷响,随后又传来一声“扑腾”的声音!
腾叔错从阴影中退了出来,手里的酒壶不见了,他爽朗一笑:“少喝点,别一会儿也早饭都吃不了!”
说话间他又向千米之外的另一处楼寨走去。这两处楼寨高有十米,借着山势,足以将沿着山脚下蜿蜒而过的灞河一览无遗。此时,两个伏在楼寨板樯上的士卒正在酣睡。虽然这里是背风处,青紫的脸色也显示出他们极为寒冷。
叹了一口气,腾叔错转身上了木梯,重新站在了木寨墙上,左右四顾。
清晨风硬,又无鸡鸣,甚至周围连个鸟都被吃光了,除了寒风再无一丝异响。
腾叔错从怀中掏出两块红绸子,一块轻轻地缠在胳膊上,另一块挂在了高高的柱子上,然后向自己的营帐走去。
山间风硬,临时搭建的木寨十分寒冷,只有十个都长和**才能住上单独的帐篷。离营帐不远处,一个木屋推开了门:“腾都,兄弟们都起来了,这一大早什么事情啊?”
腾叔错转过头扫视了一下远方,一摆手:“昨天我给你的包裹呢,把东西给大家发下去,系在胳膊上!我能为兄弟们做的就这些了!告诉兄弟们,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老实呆在屋里不要出来!”
那个壮汉摸了一下光头,不解地看着腾叔错,见他没有解释的意思,立即转身钻回木屋,提着一个包裹转身又钻进邻近的几个木屋。
腾叔错转身向中间的大帐走去,未到近前,只听到一声怒骂:“滚,滚,你这个贱婢,以为我是那个不要脸的殿下吗?还要赏钱,有命拿没命花!”
帐篷门打开,一个半赤身体的妇人被抛了出来,差一点被插在旁边的木柱上。腾叔错上前一步将那妇人接住,随手立在地上:“还不快走?朱将军有军务要办……”
里面的**赤身而立,借着晨光,没有一丝秘密。腾叔错有些刺眼,抱拳道:“朱将军,我来想问一下粮食问题……”
“滚,滚,要粮食去山顶找那个混蛋!他没能力要来粮食却把气撒到我头上……”狰狞的脸上,豁然出现一个缺门牙的嘴巴,如少了门板的城门洞,显得更加黑黝深邃。
“将军,我有一个重要消息,关于石硌村藏粮有消息了!”一面说着,腾叔错一面向帐篷里挤去!
**愣了一下,随即裂开嘴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能有多少?够不够兄弟们吃一月?一定保密,不能让山上那群畜牲知道……”
帐篷门帘忽然垂下,里面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