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姓甚名谁?哪里人?”
王世贞答道:“老夫乃真山王世贞是也。”
王世贞只听得他们在翻簿子的声音,翻了一遍又一遍,突然有人怒喝道:“胡说,哪来什么山人王世贞?”
他听了便有点不服气,理直气壮地讲:“难道我堂堂王世贞名闻九州,还有假的不成?”
那个声音也气急败坏道:“怎么《录鬼簿》上没有你的名字?你这王世贞,就是讴世假。”
王世贞心想:真是岂有此理!这般狗头竟敢诬我为“讴世假”,我要好好教训他一顿。就抬起加官指头指着他们喝声:“你这狗奴才,还不给我跪下!”
这时只听得这两个奴才叽叽喳喳讲:“老兄,怎么一回事?这个冤鬼气派很大,我们七情六欲之刀划在他身上竟毫无反应,一般新鬼到此早就变成一付骨架了。我们兄弟二人将他敲散打入阴阳河流下地狱得啦。”
另一个说:“老弟,既然我们奈何他不得,就放他过去,由茶亭里的王婆老妈子去与他蘑菇吧!”
这样,他们就收去了射在王世贞身上的七束色光。他看到前面有一个茶亭,一个老婆子在卖茶。奇怪的是过桥进城的人她不给茶喝,却专卖给出城过桥的人喝。
他走到茶亭那里,.见那老婆子两鬓染霜,尊她年老,就打躬作揖问道:“老婆婆,此处是什么所在?”
那老婆子朝他横看竖看了一阵,然后笑道:“山人阁下,想到冥国一走么?不过凡事须从反面着想才是。”
这可使王世贞有点糊涂了:难道我是山人?山人者仙也,岂非胡闹?我王世贞谁人不知是个风流才子,哪信神仙?而这里却是冥国,冥国者,阴曹地府也。
当年苏东坡曾游十殿,如今我王世贞却游冥国,倒也有趣。想罢,就对老婆子讲:“谢谢婆婆指教。”这时他感到嘴里干渴,便问老婆子讨杯茶喝。
那老婆子又笑道:“山人岂不知,我王婆之茶,乃是“消忆茶”,专供投胎入世.的鬼魂喝的。山人才高八斗,喝了老姐的茶,回去岂不要成白痴了吗?嘴干尽可进城去喝水。
原来如此。他便走上桥头,站在桥上看看下面流动的河水,却也泛着七色浪花,变幻莫测。他想:这大概就是情欲祸水。王婆就用这河水煮茶,投胎鬼吃了,情欲迷心,良知顿失。不错,一定是这个道理。
走过桥来到城门口,他抬头一看,“娜都”二字赫然在目,“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娜都”鬼城。
进得城来,只见满街上店铺一个挨着一个,十分繁华热闹,完全没有鬼城阴森森的感觉。行人相见,表面上礼数周全,转过脸却变成仇人,横目裂齿,大有把对方置于死地的神态。
王世贞见了感到不寒而傈,所以尽管有人对他笑脸相迎,他也不予理睬,自己只管去寻找茶坊酒肆,解决自己饥渴要紧。
一路走来,见前边有家阴山氏杏花楼酒家十分气派,他便走进去上了二楼。到楼上只见一般桌座上三五成群,都在猜拳行酒令,自己便往雅室走去。
店小二马上奔过来问道:“大爷,是否想简单点将就将就?”
王世贞明白这里不是自己该来的地方,也不想出风头,便说:“要找个清静一点的雅座。”
店小二口里答应着,谁知却把他领到了最为烦噪的桌座上,八仙桌上己有七位仁兄,都在高谈阔论。
他不得不对小二讲:“我要的是清静雅座。”
店小二却笑笑讲:“小的正是按照大爷意思办的。”他听了心中好不光火。
这时七位仁兄中有人说道:“你这位爷们,请不要在我们面前摆阔吧。大家彼此彼此,我们决不会取笑你的。请坐,请坐!”
王世贞听了心想,此话怎样?这时另一个年岁较大的老者站起身来说道:“看来这位兄弟是初来乍到,还不知我们此间的规矩。这里虽说是阴间地府,鬼不如人,却十分注重脸面,所以讲话要有气派,明明要个便宜的简便座位也要高叫雅座包厢,而店里的小二馆是个精灵鬼,决不会使你坍台。如果兄弟正想要包厢雅座,就要对小二说,给我找个简便一些的地方。你可能认为我们这里人爱说反话,实是光表的气派话。不是么?高嚷雅座者坐简席,并不失他身份;要找简便的坐上稚座,表明他有更大气派。事实上,小老认为吃到肚里都是一样的,不信你过后便知道了。”
经这老者一番解释,王世贞始悟适才王婆所言,处处要从反面着想,确是不错。这时小二已把酒菜端了上来。他正饥渴得很,坐下就吃了起来。
谁知这酒菜看上去成色极佳,吃在嘴里却毫无味道,下了肚子只觉得充气发胀而已,除了解除饥渴之外,什么滋味也没有。他心想:想必在雅座无非也是如此享受,老者所言极是。
这时王世贞听听七位仁兄的高谈阔论,没有一个不引经典,以孔老夫子自居的。然而看看他们的手脚,竟在桌下你拧我一把,我操你一拳,你勾我一脚,我还你一腿;更有不知廉耻者,居然伸手掏人腰包。桌子下边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