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出国机会多了,考察或学习交流,或参加国际学术会议。科研骨干和中层干部中的很多人,出去开过眼界。刚开始出国那阵,严格按工作需要,按专业对口或某个专门的工作安排出国。这两年那格局渐渐地变了,有工作上的考虑,也成了一种待遇和照顾。照顾一向工作勤勤肯肯埋头苦干但并不太出名的老同志,也照顾一些年轻有为的个别后生,还兼顾上头点名的领导亲戚。现在只要有聚集人群的地方,愿意谈的,多是美国的什么什么,欧洲的什么什么,这能显示见识多广。出去一趟是大家心中殷切的愿望,不但能长见识,还可说明你在这个单位能吃点香,再则兼有小小的外利。
这次出国参加国际学术会议的地点是美国奥斯汀,德州大学。院里有四个名额,领导讨论决定有芈玺,许易霞,还有两个年轻人。主管科研的副院长常江,把这四个人招到办公室,讲了几点出国注意事项及参加会议的中心议题,要求每个人有论文,在七月十日前发到外事部张干事邮箱里,由他统一发送到奥斯汀会议中心。
有了出国机会,芈玺内心深处挺高兴,他给父母打电话问候时特地说到七月下旬去美国,参加一个会议,那时不可能给家里打电话了。
老马在下班时见到芈玺,说,“你还行,有出国机会。我马上要退休了,搞了几十年科研,没搞出名堂,连出国都轮不上”他既羡慕又伤感。
“出国有什么大好,我不羡慕出国”芈玺并没有看一眼老马,只是淡淡地敷衍了一句。
“那是你轮到了”,老马觉得芈玺有点轻慢他,冷冷地扔了一句走了。
“不让我出去,我也没有意见。那玩艺儿有什么好奇,都是人生活的地方,也不是外星人的星球”,芈玺低着头只顾说话,并没有注意到老马已经走远。
出国参加会议,需要一套西装。许易霞曾告诉他,一套西服,起码要花三四千左右才稍微像个样,太便宜的,布料和手工都差。芈玺说,“手工能差到哪里去,都是用缝纫机缝制,也不是特别机器,所谓布料差,穿在身上,谁能看得出多少钱的,别人也不会问你这西装多少钱。”他说,“他不用买,家里有。”
芈玺在家里翻出多年前买的西装,穿在身上试了试,两臂膀处有些紧。他去卫生间照了照镜子,后面中缝下摆抽得厉害,肯定穿不出去了,他又套了裤子,臀部卡着提不上来,裤子太瘦。这时他才感觉到这些年自己胖了,腰粗了。再仔细照照脸,发现额头上有明显而不浅的皱纹。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很吃惊,未曾注意过脸部的变化,一直以为自己的面容依然保持着二三十岁时的容貌。他有点伤感,他用两个食指上下用劲揉了揉,想把皱纹揉开,揉了半天,不消失。他悲伤地放弃了。
周末,芈玺只好口袋里揣着一千五百元,去了百货商店转了一圈,这是他第一次带这么多钱逛街。那里的西装普遍四五千,最便宜的也有近两千,最贵的两万多。服装还有这么贵的,他无论如何想不通,这也不是黄金打造,凭什么这么贵?这不是坑老百姓吗?他在最便宜的柜台前逗留了足足半个小时,心里不停地算计,就这么点布料,加上手工费,也不可能那么多钱,多年前一套西服也就是二三百,还有一百多的。这些商人不地道,想方设法宰客。他越想越觉得不对,买了就是受骗上当。他从百货店出来,去了环北小商品市场,那里也有卖服装的,最便宜的西装也有四百多元钱。他不想花这个钱了,他想到时候借一套西服穿。
出发的前两天,芈玺向李跃进借了一套黑色西装,装进了自己的行李箱。芈玺被会议中心指定在小组会议发言交流,其他人的论文,被张贴在论文榜上交流。芈玺仔细看了大会的各种资料,在对他的介绍里被写成“高级工程师”,心里欣慰,大大有了面子。可是第一天下午听了小组交流后,芈玺心里有点打鼓,担心自己的英语,希望宣讲后没人提问。
最后一天下午,轮到芈玺发言,主持人三言两语对他的介绍中也不乏“中科院硕士毕业,高级工程师,专家,学者”等词类。芈玺红光满面地上了宣讲台。下面坐着的听众有一百五六十人,从台上看下去,听众席多彩缤纷,白色、黄色、黑色、咖啡色的脸,黑发白发黄发相间。在这么多人面前讲报告,是十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今天,他站在这里有些激动。用英语开始了论文宣讲,由于有点激动,也有点紧张,他的声音有点颤抖,他努力抑制着自己的紧张,尽可能使自己平静下来。因为在家里多次练过,宣讲还比较顺利。二十分钟的宣讲很快结束。芈玺搞不清楚自己讲的效果到底怎么样,他没有时间回放电影仔细捉摸自己宣讲过程。
大会主席宣布,提问开始。一位澳大利亚学者提出了一个学术问题,问题有点复杂,再加上他的口音,芈玺没有听明白,他暗暗地有点为难,迅速向台下的许易霞看去,这时突然来了聪明,挺起胸膛伸出右手说“请我的同事许易霞女士给当个翻译”。许易霞觉得有点意外,但并未显现,顺其自然地给他当了翻译。现在搞清了问题,但用英语解答,太困难了。芈玺硬着头皮,以并不在乎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