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镇街道土镇坡,八码头临一代河。瓦屋竹楼千万户,本乡人少异乡多。”我要讲述的主人公就出生在这样一个地方。
清光绪十七年(1891)农历腊月初七,在武汉汉口龙王庙码头附近的一处老旧房子中,一男婴迎着朝阳出生了,母亲为他取名张晨阳。对于他的出生,母亲胡兰香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得子为母,忧的是无力抚养。
胡兰香是宜昌一大户人家的小姐,十九岁那年与丫鬟庙上焚香,归途遇大雨,在一凉亭中避雨,结识了商人张茂昌,此人相貌堂堂,举手投足间彬彬有礼,文雅儒气,胡兰香对这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商人是一见倾心,就有意透露了姓名和住址。这个年轻商人的头脑反应也灵敏,一下子就明白了胡家小姐的用意,没过几天便带了媒婆和聘礼上门提亲。胡老爷见张茂昌气宇非凡,所带聘礼也是丰厚,料定家境必然殷实,女儿嫁过去也不会吃苦,便欣然答应了这门婚事。
张茂昌自称祖辈是东北人,十几岁时跟随父亲来到武汉一带做生意,前两年父亲因病过世,家中无兄弟姐妹,现就他一人独居汉口,父亲留有几间商铺,家境还算殷实。胡家对此深信不疑,没多久便将女儿嫁了过去。
胡兰香跟随张茂昌来到汉口也确实过了一段好日子,张家有独门独户的住宅院落,家里下人、丫鬟也有十几个,不用胡兰香做任何家务事,一切与她待嫁闺中时无异。张茂昌虽是早出晚归,但对新婚妻子倒还算体贴周到。胡兰香自小受传统思想教育,对男人在外做事一概不闻不问,只是呆在家中做恪守妇道的张家媳妇。
可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胡兰香的好日子过了没有一年,张茂昌便离奇失踪了。走时说是到外地去谈一桩生意,自此就再也没有回来。胡兰香托了所有能托之人去打听,都没有张茂昌的任何消息,整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之后发生的事情更是将这个本就软弱的女人逼得走投无路。
一日,胡兰香正在家以泪洗面,忽然一群人破门而入,进门就嚷着要张茂昌还债。原来张茂昌向很多人抬了高利贷,现在这些人知道张茂昌失踪了,便都上门来讨债。胡兰香没有任何办法,只得由着这群人在家里随意搬东砸西,最后连房子也抵给了债主。可怜的女人拿着几件衣裳失魂落魄的回了娘家,谁知此时胡家老爷却已生病卧床,胡家长子得知妹夫张茂昌欠了巨额债款,又已经抛下他妹妹溜之大吉了,很是懊恼,本不想收留胡兰香,但毕竟是自家妹妹,而且胡兰香又生得貌美怜人,尽快给妹妹再找一户人家也不是问题,于是答应了胡兰香暂时住回娘家。
谁知祸不单行,胡家老爷子得知自己女儿家中的变故后,便一口气没有提起来,驾鹤西游去了。胡家长子本就因此窝了很大的火,这时偏偏胡兰香被诊出怀了身孕,胡家长子便再也没顾及什么兄妹之情,将胡兰香赶出了家门。
就这样可怜的张胡氏又回到了汉口,家已经回不去了,只得在龙王庙码头附近租住了一间极其便宜也极其简陋的老旧房子,幻想着有一天夫君张茂昌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在贫困清苦的日子里,每日支撑胡兰香活下去的就是两件事,一件是她肚子自里的至亲骨肉在一天天的长大,另一件就是她总觉得丈夫终有一日会回来找她。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到了腊月初七这天天还没亮,胡兰香的肚子就已经痛得不行了,似要撕裂般。她勉强支撑着来到隔壁,敲开了李大婶家的门,李大婶是个好心的老妇人,她见胡兰香马上要生了,忙搀扶她回了屋,由于没钱请接生婆,李大婶就硬着头皮帮胡兰香接起了生。好在生产过程很顺利,在太阳刚刚升起时,一男婴伴随着响亮的啼哭声来到了人世间。这个人就是我整篇故事的主人公——张晨阳,他其实是我曾祖父的哥哥,我应该叫他伯曾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