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中片片雪花纷飞,呼呼寒风袭过,阵阵冷意刺骨。但这些,终究比不上这仅仅一个“滚”字。
不轻不重,但压得人心发堵。二两酒手中匕首捏紧一分又一分,摆出一副随时玉石俱焚的样子。洛云纤惜字如金,始终不言不语。南宫雨陌面色沉下,寒霜渐重,看向那门外百余甲士,杀机更甚。
花道士捂住胸口,摇摇晃晃的支起身子,心有不甘的朝着两尊门神使了个眼色,带着百余甲士退出楼外。威风凛凛的堵门而来,如今却灰头土脸的狼狈而逃。
这仅是一字,滚。
二两酒心中翻江倒海,挖空了心思,想破了脑袋,他也猜不透南宫雨陌的修为几何。是不是真能摘星弄月,移山填海,百里之外取人项上头颅。他只知道,这一刻的南宫雨陌当真霸气如斯,威风至极。
堂前公子尚有不少,也不知是想继续看出好戏,还是实在腿软,迈不开步子。楼中姑娘,上到红牌清伶,下到娼妓流莺,媚态全无,安安静静的退到一旁。这粉门勾栏里的相公娇-娘,竟是也有泾渭分明,互不相识的时候。
长歌苑里尚存几分缠绵暖香,却又平添几分刺骨寒意。二两酒呼了口气,扯着洛云纤的臂膀往后挪了半步。看着死的不能再死的萧大公子,心中戾气稍减几分。继而转头望向念渔,堵得发慌,又不知如何是好。
今夜过后,长歌苑再无二两酒一席之地,就连这青州城也没有一个狗窝能能为他遮风避雨。恶向胆边生,索性来个一不做二不休,龇牙咧嘴的朝着堂前富贾公子怒喝一声。
“一群没种的孬货,别脏了小爷的眼睛。”
二两酒往日一双贼眼东张西望,如今却是瞪得宛如一对铜铃。青衣小厮对上纨绔公子,也还真有咸鱼翻身的时候,好不快意嚣张。朝着南宫雨陌望去,刻意比划了一番手中匕首,抵在洛云纤的脖子上不敢有丝毫放松。
扯着虎皮壮胆,靠着大树乘凉,他在这长歌苑里看了十年,学了十年,深得精髓。南宫雨陌嘴角勾起一抹轻笑,依旧难以言明,倒是十分配合的朝着各位金主嫖客望去,眼中寒意不言而喻。
滚,都他妈滚个干净。
众金主心中不忿,但迎着南宫雨陌的目光,只能悻悻的垂下头去。天大的面子也抵不过小命一条,不敢朝着南宫雨陌发狠,只好一腔窝囊气全朝着二两酒发泄。眼中恶毒,面色阴狠,他们努力的记住二两酒这个青衣小厮的小人嘴脸,殊不知二两酒在这十年间早把他们记了个清清楚楚。
大门就在一旁,十数道华贵身影鱼贯而出,二两酒眼中划过一丝笑意,袖中划出几枚铜钱落于掌心,曲指一弹。只见门前几道声音十分应景的东倒西歪,摔了个四脚朝天。二两酒咂摸咂摸嘴,笑骂一声:“赶着投胎呢,一群废物。”
李公子,张员外,秦大少,竟还有个王马夫。
二两酒记着他们,都曾经多多少少朝着他出言又出手。如今有了机会,自然得耀武扬威,出上一口恶气,最后学着南宫雨陌的样子,清了清喉咙,重重的吐出一字。
“滚。”
十年怨怒,一字而尽。
鱼公老鸨,杂工小厮,清伶歌姬都是在这长歌苑摸爬滚打了多年的人物。虽是说不上七窍玲珑,但最拿手的便是趋吉避凶。此刻见长歌苑变了味道,心中忐忑不安,格外低眉顺眼的自觉散去。只想着能将今夜堂前一幕又一幕忘个干净,早些收拾行囊能走就走。
大树将倾,猢狲散。
自古便是如此。
往日歌舞升平的长歌苑变得无比冷清,二两酒挟持着洛云纤站在一旁,南宫雨陌死死的盯着他手中匕首,眼中寒意翻涌,冷声问道:“何不杀个干净。”
二两酒心中一凛,摸不透南宫雨陌是个什么意思,不好作答也不知如何去答。南宫雨陌似笑非笑的补上一句:“倒是不知你这阴狠恶子还能有几分良心。不过也是妇人之仁,可没人会念你今日的不杀之恩。”
阴狠恶子,二两酒还是觉着南宫雨陌看他最透,小声答道:“没资格做个好人,就老老实实的做个恶人,起码不容易死的太快。”
这是二两酒的肺腑之言,本想再说几句反讽南宫雨陌,却是听到一声怪笑,突兀响起。这才发现被萧大公子一把推开的“蜜雪儿”还在这堂前,状如癫狂。
大起大落,“蜜雪儿”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猛然从地上窜起,指着二两酒恨声大骂:“你这个千刀万剐的狗奴才,你这个低贱卑劣的跑堂小厮,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声嘶力竭,歇斯底里。是二两酒阴狠的一寸寒光斩碎了她的黄粱美梦。
她恨,这是理所应当。
二两酒双眼深勾,往日的红牌清伶“蜜雪儿”就如一条癫狂母狗,可怜但也可恨。一对狗男女,一死一疯,这是罪有应得。二两酒不会急着送这对勾栏鸳鸯共赴黄泉,疯狗很快就会是一只死狗,这样的过程才是最大的折磨。
南宫雨陌眉黛轻蹙,似乎不愿这堂前再有其他声音,轻哼一声,一指点在“蜜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