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得了消息心急火燎赶到的时候,苏凉仍旧在哭,却是比先坚强起来了。坐在榻边一面流泪一面拿热面巾给弘时擦脸。胤禛进来见了儿子脸色已经缓过来,再听着太医说无碍的话,不由也长舒一口气,坐在椅子上,要喝茶,手还是颤抖着,再要迈步去细瞧儿子,方才察觉腿是软的,身上也早被汗水溻湿了。苏凉望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你去同皇阿玛说,弘晖不能再住这里了。”胤禛却不肯接话,坐下来摸了摸儿子的额头,只沉默着。“你不说,我去说!”苏凉知道他心里另有打算,将手里的面巾甩进一旁的金盆里,溅出大大的水花,就要站起来的时候却被胤禛一把拽住,说道:“你坐下。”苏凉听着他的声音带着些哀求的意味,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了他的话慢慢坐下来。
“我知道你着急,但是你现在去找皇阿玛说这个,那就等于往他老人家脸上吐唾沫……你放心,皇阿玛定不会让弘晖白白吃亏的,经此一事之后,一定不会再发生其他问题了。”胤禛一面说一面紧紧握着侧福晋的胳膊,以防她要挣脱。苏凉低下头去,知道他说的话没有错,倘若弘晖一出了事就接回家,岂不是就是认定康熙护不住孙子,届时堂堂一国之君还有什么威信可言?但是,都到了这个份儿上,康熙也没出来说一句解释的话,她觉得非常生气,同时又觉得害怕。凶手究竟是谁?他意欲何为?是针对弘晖还是针对胤禛?到底能不能查出来?即便查出来要不要处置?如果不处置下一回弘晖会不会再有危险?若说从此之后安全无虞,谁能谁敢来打这个保票?这一连串的问题没有答案,而皇宫之内波谲云诡,暗潮汹涌——苏凉使劲摇了摇头,拨开他的手:“你的思量都没错,但我不能拿我的儿子冒险。”
胤禛静静看着她冷静坚毅的脸,那表明了一个母亲宁可万劫不复也不能动摇的决心,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许久,胤禛终于叹了一口气:“罢了,就听你的吧。”他自己的儿子他心里也是疼的,弘晖是长子,虽然还没有明确世子的位子,但将来的雍亲王府只能也只会交给他。
康熙体恤,下旨令雍亲王与侧福晋留宿乾清宫西暖阁,与众太医一同守着弘晖。这当然不合规矩,但是事出紧急,也不能按常规处置。雍亲王白日照样去户部上差,至于心思在不在就是另一回事了,到了夜里就回宫里来。苏凉打发了人回府嘱咐大格格好好照顾弟弟们,尤其是弘时,年纪最小。大格格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见父母都不回家,便是担起了长姐的职责,令人把弘时挪到自己屋子里,同小荷与焦嬷嬷一起守着。至于弘昐和弘昀,身旁都有妥当人侍候,只日夜巡视一圈就罢了,倒也放心。
在侧福晋衣不解带的照顾下,三日之后,弘晖终于痊愈。而这些日子,宫里四处传起了流言,隐隐约约的进了苏凉的耳朵,竟都是说弘皙心里嫉恨堂弟受宠,竟下此毒手,幸好弘晖福大命大,正巧碰上了那川南的医正,总算救回命来。苏凉没有对胤禛说起,虽然心里已经信了大半。
弘晖醒了,第一眼就看到憔悴的母亲,知道母亲日夜不眠的守候,喉头一哽,竟是哭了。苏凉想着大儿子自三岁以后再没落过泪,如今哭了,该有多少委屈,登时心如刀绞道:“弘晖,额娘带你回家。”胤禛得知儿子醒来的消息,连忙从衙门里回来,看着他们娘俩劫后余生一般的哭泣,不由也觉得心酸,到底是一家人,不该分开的。
虽然弘晖醒了,但是关于百蛇子从何处来的事情依旧没有交代,胤禛虽不动声色,但也明白恐怕其中牵涉过多,至于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于是打算瞅个时机去找康熙,只说弘晖身体还需要调养,回家便宜些。想必老头子也理解做父母的心情。
没料到,却是康熙先下的旨,说孙子既然醒来了,就接回府休养去吧。听起来极像是赶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弘晖病着的时候康熙还守着见了几次,醒了反而一面没来瞧。胤禛接了口谕,心里发蒙,再细想忽然就明白了,紧紧咬着牙根,嘴里全是苦味儿。
康熙当然明白是谁要毒死弘晖,事发的时候就已经派了机密心腹去御膳房里调查清楚了,那盏红豆羹虽然经手者众,但是御膳房规矩大,每一道饮食送到主子眼前的时候,经手的人都是有数的,于是发了狠的拷打,果然有人受不住就招了,说是看到弘皙屋里的大太监曾经过来说了两句话。康熙得了信,当即气的脸蜡黄,又怕人故意栽赃,派人偷偷去搜了毓庆宫里弘皙那大太监的屋子,果真发现了一包百蛇子粉。当即震怒,拉出去施了酷刑,那大太监却只说是自己的主意,跟弘皙阿哥无干的。康熙知道遇到死士,再审不出东西,只得乱棒打死作罢。至于弘皙,康熙实在是不肯也不敢相信这个孩子心肠如此恶毒,再一想背后也许还有胤礽的支使,心里就更难过了。
结果调查得清楚,却没有脸面去跟儿子说明白,再看媳妇心力交瘁的样子,康熙只好下旨把孙子迁出宫去。他心里清楚,也许儿子没有带孙子回府的心思,但是媳妇有。儿子向来又听媳妇的,最后倒让儿子跑来开口,还不如舍了这张老脸去,先把孙子送出宫去,好让他们放心。至于弘皙,以后再也不能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