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丹素收拾了这份有些失落怅惘的情怀，问道：“姑姑忽然召唤，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韩楚瑜且不答她，长袖低垂，轻轻拂过兰草细叶，忽然道：“草生春夏，凋零秋冬，虽然我这小灵殊境内并无寒暑之别，这草木凡胎，终究还是抵不过天地循环至理。”她抬头一笑，叹息道：“逆天一道，何其难哉！”
韩丹素却也没话可说，她百年前才成就金丹，现在也才金丹中期。而韩楚瑜在千载之前，便已是名扬天下的元君级女仙。
金丹寿有六百，但利用种种秘法手段，活个七八百年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而元婴之上，延寿的手段只会更多。
韩楚瑜的烦扰，不是她一个小辈能够解决的，多话也是无益。
韩楚瑜又笑了笑，忽然素手一展，虚空中便出现一面水镜。“来，看看你们家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子。”
水镜中人物栩栩如生，神态语声都清晰可闻。仿佛就在附近，以韩楚瑜的修为手段，自然不虞区区金丹能够察觉。
就算察觉了，又何妨？
韩丹素一眼看见水镜正中央的谢寒秋，不由得皱起了眉。有些烦恼地道：“姑姑怎么也对他们感兴趣？不瞒姑姑说，侄女最近为此事许多烦恼，这谢寒秋虽是晚辈，手段却多，侄女总担心他一朝掌权，必然要弄出许多事来。不得安宁。”
韩楚瑜淡淡一笑，道：“你注意到他的金丹劫没有？”
韩丹素点了点头，道：“这小子胆大包天。在这种天地元气混乱不稳之地，还是大战之后，就敢渡劫，能够成功凝丹，正不知说他是运气好。还是歪打正着。”
韩楚瑜收了水镜，叹息道：“你的性子还是一点没变。这也是我为何当初你父亲过世后，我将你送入名不见经传的落星派，而没有亲自教导的缘故。”她顿了顿，问道：“这么多年，我对你不闻不问，你可埋怨我吗？”
这话却让韩丹素回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斟酌了一番，道：“姑姑做事，必然有道理，只不过侄女道行低微，智慧浅薄，看不出深意来。但姑姑总不会害我。”
韩楚瑜叹息一声，道：“罢了，你还是不明白。不过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未必就能好到哪里去，稳重谨慎上还不如你。”她起身离开了石桌，信步而行，韩丹素也跟着站起，尾随在她身后不远。
韩楚瑜的声音随风传来，在旷野中有些飘渺，“当日我元婴初成，以区区三百载修行，一举破入真一赤子之境，又有神剑傍身，只觉天地之间大可去得，天下能比肩者不过寥寥数人，便生骄奢傲慢，连你姑父也不大放在眼里，自以为大家修为相当，不必仰仗男子鼻息，自可随心所欲，便做了许多错事……直到最后，我才懂得，人与人，修士与修士，真一与真一，哪怕是同样的修为同样的战力，也依旧有高下之分。”
她猛地回头，娇艳的面容露出苦笑，“……及至你姑父一死，我堂堂真一修士，二劫仙体，竟如丧家之犬！号栖霞仙子，竟不能踏入栖霞山一步！”
韩丹素颤声道：“姑姑，这些我都不知道！”
韩楚瑜恢复了平静，淡淡道：“本非圈中人，不解圈中事。不知道，未必就不是好事。”
她轻轻一笑，续道：“直到那时候，我才明白，我同紫虚、龙女她们的差距究竟在哪里，那和高绝修为无关，和绝世法宝无关，和机谋远虑、合纵连横、广结交游……也都统统无关。”
韩丹素似懂非懂地望着姑姑，她家姑姑从来都是最惊才绝艳的那一个，她从未见过韩楚瑜露出这种表情。
韩楚瑜见侄女一脸迷惘，笑了笑，道：“好了，不说这些陈年旧事了。”
韩丹素忽然轻声道：“素儿有个疑问，想请姑姑解答。”
韩楚瑜欣然道：“说吧。”
韩丹素嘴唇动了好几下，才低声道：“我一直不明白，姑姑为何不离开阴阳宗？以姑姑的能耐，哪怕天罗、灵霄这些门派，也必然扫榻相迎，何必去做区区一个客卿长老……”
韩楚瑜的脸色忽然煞白，猛地低声喝道：“住口！”
韩丹素顿时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多问一句，韩楚瑜脸色渐渐缓和，又露出一点笑容，道：“这件事，你小孩子家就不必管了，其实我唤你来，除了一叙姑侄情分，也是有事要交代。”
韩丹素低声道：“请姑姑吩咐。”
韩楚瑜轻笑了一声，取出一个玉盒，交给韩丹素，道：“谢寒秋险中求胜，铸就金丹，是个有气运的人物，落星派在他手里，倒不用你来担心前途。但他如今虽走得顺畅，却是刀锋上行走的活计，你若想提前卖个人情，就拿这件东西给他。”
韩丹素接过玉盒，先收了起来，脸上竟然也露出一丝和韩楚瑜十分相似的苦笑，道：“侄女也真个没用，姑姑嘱咐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让我去依附一个才结丹的小辈，若给当年那些姐妹知晓了，还不笑煞！”
韩楚瑜笑道：“这么说，你家姑姑更加没用，如今不也在莫元微手下讨生活？”莫元微正是阴阳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