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嗤啦”一声,从屏风后传出。高怀贞眉心一动,警觉地将我拉至身后,一手举起了刚擦拭完的利剑。
我紧张地望着屏风,死死地抓着高怀贞的胳膊,颤声问:“什么动静?”
高怀贞未语,护着我一步步往门口退去。我心忐忑,鼻尖渐渐渗出一滴冷汗。这营寨安扎在荒原山林,或许会有猛兽闯入也未可知。
也有可能,是韩易要悄悄把我抓走?
细细的脚步声靠近,忽见一个头扎粗布巾的矮小男人窜了出来,手持匕首,贼头贼脑。
高怀贞压着嗓门喝问:“你是何人?鬼鬼祟祟意欲何在?”
那人见高怀贞气势如此,不禁骇地后退一步,惊恐地打量起来。
突然间,他盯向躲在高怀贞身后的我,线缝一样的眼睛倏然一亮,兴奋喊道:“娘娘?可是娘娘——”
话未完,高怀贞早操起一块抹布塞进了他嘴里。那人“呜呜”地痛苦出声,却并不反抗,由着高怀贞将他双手绑了起来。
我疑惑问道:“你是谁?怎知我的身份?”说毕,我大感后悔,万一此人是韩易所派,来刺探我的岂好?
高怀贞抽出抹布,恶狠狠地说:“小点声,别嚷嚷。”那人大口呼吸了会儿,忽地站起身朝我跪下,激动感慨道:“娘娘,小的可找到娘娘了!小的划破了十个帐篷,终于找到娘娘了!”
我忙问:“谁派你来的?陛下?”
他摇一摇头,又点了点头。“几日前,京中传来旨意,令韩国王务必将娘娘平安带回去……韩国王为避免打草惊蛇,先派小的来叛军营中寻娘娘……”
我绞着绣帕问:“陛下已经知道了?”
他叹气道:“无人敢欺瞒陛下啊!陛下得知娘娘身陷叛军营。险些将杨伯雄杨大人给杀了!而后又意欲亲征,怎知急火攻心,硬是病倒了!”
“病倒了?”我心口一抽。双眸已有湿意,“严不严重?太医可有说?”
“此事仅韩国王知晓,小的们一概不清楚。除了陛下与韩国王,其他人都还以为娘娘身在辽阳。”说完,他想到什么,猛然问:“娘娘的身份,除了萧王可还有第二人知?”
我摇摇头。缓缓滑坐在榻上。确实,此事不宜公开。一来,我身为皇妃,声誉关乎皇帝,若让外人得知皇妃身处叛军营。即便我平安回京,只怕也会被认为清白已失;二来,则是为避免消息从上京传到叛军营,增加我处境的危险。
高怀贞指着他手中的匕首,蹙眉道:“你方才说,你划破了十来个帐篷,万一让人发现帐篷的异常,岂不是打草惊蛇?”
那人笑道:“这你就不明白了!咱家王爷说了,这群叛军各有心思。十人有七人是弱弱之辈。让他们瞧出异常也好,给他们添一分紧张害怕,闹一闹他们!”
他瞧一瞧外面,低声道:“我家王爷率领先锋军,已经日夜奔程赶来,正在离此地四十里外的山坳中安营扎寨呢。”
我不由得脱口道:“这么快就来了!”忽然想起一事。我沉吟道:“最近可能会有一大批粮草从小汤山附近运出,你先去打听这消息是否为真,再将此事告知你家王爷,他会明白我的意思。”
那人“哎”一声,高怀贞叮嘱道:“小心些,千万别让人察觉出端倪。”
片刻之后,帐内恢复了安静。我呆呆地坐着,心中的惦念与担忧,如一浪一浪的洪水,卷走了我所有思绪。
我怅然一叹,开始后悔自己当初冲动地跑来。原以为能轻易说服秉德,而今方知自己想得太简单,高估了他也高估了我自身。
结果,陷入此等危险境地,亦连累迪古乃急得病倒,真真是惭愧而又悔恨!
可是,若再重来一次,我可能还会如此。
其一,若按照历史的发展,迪古乃不久将会迁都燕京,这说明他成功镇压了此次叛乱,否则不会再有之后的迁都一事。
换句话说,此次对决,以秉德为首的叛军,并未得逞。
自古以来,谋反叛乱,不论放在哪个朝代,皆是株连九族的灭门大罪!我过不去心底那道坎,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完颜宗翰断子绝孙!
其二,若历史出现错乱,叛军赢得此次对决,迪古乃的皇位和性命便岌岌可危。
我自知没有力挽狂澜的绝对本事,却亦无法安然面对即将发生的悲剧。
不试上一试,我岂能心安?
一丝呻吟从唇边逸出,我痛苦地抱着头摇了摇,感到前所未有的惶然与躁郁。
“娘娘。”高怀贞蹲在我身前,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娘娘放心,有高怀贞在,娘娘定能回京与陛下团聚。”
“高怀贞……”
“娘娘……”他挺着脊背跪在我脚边,“请娘娘……原谅高怀贞的失礼之举……”他眸色清澈,坦坦荡荡地凝视着我。
“行了……”我抽出手,起身走向门口,外面的喧哗声愈发清晰,隐隐夹着铁器碰撞之声。
我掀开帐帘,视线投向秉德的王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