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里,到了很晚,宁明远才回来。
他喝了些酒,踉跄的走进房内来。
陈安贞和秋儿扶住他。
他歪过头来,看了眼陈安贞,嘴角挑起,露出一丝笑来,他拉住陈安贞的手,只是笑着。
陈安贞不知为什么,见了他此时的笑脸,心里却升起怜惜来,因为他眼中,似有着水样的雾气。
脱下了他的外衣,又用湿手巾擦了他的脸与手,扶他到床上躺下来,陈安贞示意秋儿,她自己就可以了。
秋儿便走出了屋子。
陈安贞脱下宁明远的鞋子,把他的身子放好。
听到他呼出的气息还有着酒气,陈安贞就拿了毛巾,轻轻的擦着他的脸。
正要走开时,宁明远拉住她的手。
陈安贞低下头去,宁明远却是闭着眼的。
陈安贞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只是无意的拽住自己,她要分开他的手,可是,他去拽得那样紧,她根本分不开。
宁明远的手还在用力,陈安贞只有顺着他的力道,坐到他的身边。
她的手,下意识的抚过他的眉间,因为她看到,他的眉紧皱着。
下一刻,她就被他抱住,他的脸埋在她的腿上。
“安贞!”她听到他叫她的名字,她有些心悸,因为他的声音沙哑,下一刻,她更是慌乱,因为她似听到他哽咽的声音。
他呼出的热气吹到她的身上,她有些无措,她已经清楚的听到他喉间清晰的、压抑的哭声。
她手中的毛巾已经掉到了地上去,她的手,轻轻的抚上他的头,在他的短发间,一点点的穿过,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哭,但,她很心疼,是的,心疼,因为,她从没有想过,凌厉如他,冰冷如他,会在她的怀中哭。
宁明远心底的伤,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看得到。
今天的酒会,他又一次感觉到,自己在父亲,在众人眼中,是那样的不值一钱。
父亲只把宁明轩带在身边,在那些达官显贵前介绍着,而宁明轩也是那样的谈吐自若,连洋人也对他有着赞许之色,这让他们的父亲很是骄傲。
相比于宁明轩的风彩,宁家三少爷,真的是众人眼中的纨绔子弟。
宁明远也想像宁明轩那样的被人仰慕,被父亲重视,可是,从没有过。
从一小起,他就是最不得宠的,姨太太的儿子,三姨太太原以为自己生了儿子就会身份尊贵,可是,发现一切不如愿,就拿着自己的儿子撒气,宁明远从小到大,听到母亲说得最多的就是:“瞧瞧人家明轩,一样是庶出,人家怎么就那么争气,你,你这个不争气的!”
宁明远不知道自己哪里比不过宁明轩,小时候,他的文章也被先生赞好的,只是拿到父亲的面前,父亲只是一哂,并不为意,而对着宁明轩的文章,连连的说好,他总是处处的努力,只为得到父亲的一句赞扬,家人的恭敬,可是,发现自己的努力全是白费后,他就放弃了。
打架,醉酒,到大了后,开始留连于烟花地。
最后,世人都道,宁家二少爷是才华横溢的有为青年,而三少爷,众人掩口皆笑,宁三公子,你可以到酒坊里,或是妓院里去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