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头一次对沈朔风发这么大的脾气,手指甲都陷入了梨花木椅当中,她忍不住就将事情往最糟糕的地方想了去,玉秋风这样不听沈朔风的劝告,刚出了鸣燕楼就直奔梁家,定然是因为之前就跟梁家有什么约定,鸣燕楼又一向是专门替楚少渊做私事儿的这么一个组织,且玉秋风知道了太多的隐情,若是她随便说几条出去,楚少渊定然要被文帝问罪。
她想着想着,心中越加的不安了,“你也别在这儿愣着了,守住梁家,若是看到玉秋风出来,立即将她带回来,王爷那儿我想办法通知他。”
沈朔风心中也后悔不已,他这些年来为数不多的几次心软都是跟同门有关,上一次是常逸风,这一次是玉秋风,可前一个将楼中生意抢得差不多让鸣燕楼运转不下去,后一个却是直接会让鸣燕楼彻底消散,即便他心中有再多的念旧之情,此时也抵不上被至亲背叛所给他带来的痛楚。
他沉默的点了点头,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几分哀切之色,只不过这点哀切一闪而过,快的几乎让人觉得自己眼花,可他的眸子到底还是深沉了下来。
……
乾元殿。
果不其然,今日一早便有御史弹劾夏明彻,说他在福建修理河道的时候贪墨,并且有凭有据,御史那番声泪俱下的说辞,以及恨不得一头撞到柱子上,以求文帝着重处置的态度,让朝中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到了楚少渊这个安亲王的身上。
而楚少渊却有些不紧不慢,因为昨日便已经从沈朔风带回来的消息当中梳理出来了一些能够为己所用的,他又在刚才将事情写到了折子上头呈给了文帝,所以此时并不作声。
文帝看了楚少渊的折子,眼神落到了四皇子楚少涵的身上,想到自己一直按着的弹劾奏折,心中微微舒了一口气。
他就说先前殿中点了夏明彻做探花的时候,明明看着夏世敬的这个二儿子一副聪明的模样,怎么会做出这样的蠢事来,他还以为自个儿看走了眼,到底是不负所托。
底下的文官还在争执,文帝已有些不耐,轻咳一声,冷冷的扫过群臣。
臣子们立即安静了下来。
“朕倒不知大家这般关切福建的水患,朕看了这些弹劾的折子,心中是又气愤又觉得痛心,我大燕的臣子们怎么老的少的都这样贪婪,有时候朕真的是想一剑将这些霍乱朝纲的逆臣都杀个一干二净,可不能啊,若都杀了,只怕这殿上,就要空出许多的位置来,到时候要朕从哪里找这么多人填补上去?”
文帝的一番话,让底下的臣子们都默默地擦了一把汗。
做官做了这么久,谁没有个手紧收受手下人孝敬的时候,若当真是惹怒了文帝,这么一竿子打下去,只怕手上干净的能够被摘出来的当真没几个人了。
说着,文帝话锋一转,直接问到夏世敬的头上:“夏世敬,你家真这么缺钱么?”
夏世敬心中像是惊起了一道雷声似得,战战兢兢的便跪了下去,哭求道:“臣不缺钱呐,臣自出仕以来未曾贪过一分一毫,我夏家在信阳也算是赫赫有名的人家了,家风向来严苛,臣怎么会敢做出给祖上抹黑之事?臣不但没有贪墨,小女还曾经在云浮城外布施过米粮开过粥棚救济灾民,臣的犬子在福建兢兢业业,一度染上疫病,臣一家都忠君爱国,如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还请皇上明鉴!”
显然夏世敬是有些被吓傻了,邀功的话都说了出来,文帝脸上止不住就有些意兴阑珊。
文帝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当年怎么选了他,真是眼拙了!
他索性将手中一封折子扔了下去:“大伙儿都看看吧,虽说夏明彻是朕点的探花郎,若他当真德行有亏,朕也不会姑息他。”
文帝这么一说,朝臣们越发的对那封折子感了兴趣,纷纷传阅折子来看。
夏世敬几乎被文帝的话吓傻在原地,这么说来,难不成皇上当真信了那些弹劾的奏折了?他简直欲哭无泪,整个人看着便要瘫在地上。
还是谢硠宁看不过去,一把将他拉了起来,低声斥了一句:“你经得起点事成不成,皇上还没有定罪,你先瘫倒在这里,难道皇上就因为你的几句话就会改变心意么?”
看过折子的朝臣,脸上皆有些微妙的神情,而那些主张将夏明彻撤职查办的官员脸上就有些不太好看了。
等折子传到夏世敬手上,夏世敬颤巍巍的接过来定睛一看,那颗高高悬着的心,瞬间便松了开来。
原来这折子是张瑞卿写的,不但是详细的写了河工上头的花销,更是将许多细节之处都写的十分细致,什么开始的时候那些石料商木材商想要以次充好,却被他与夏明彻发觉,使了计谋将那些商人惩戒了一番,又如何节省了一大笔开销都清楚的记录在案。
若说先前的弹劾奏折是因为有了户部的文书来做证明的,那这份账册则是清楚的写了户部的钱财都归于何处。
文帝不说话,只是用冷淡的眼神看着那几个弹劾的官吏们,眼中厉色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