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发落了王章平之后,一反常态,没有继续过问弹劾的奏章,似是真真动了怒气,起身拂袖回了内殿。
赵元德连忙道:“退朝!”
殿中文武百官这才将将的擦了一把冷汗,各自战战兢兢的出了大殿。
唯有几个阁老被文帝留了下来。
楚少渊并不在此列当中,他大步往回走。有些事他也要回去好好的查一查了,朝堂上头的水远远比他想的还要深的多。
他走到一半儿正好撞到一同下朝的楚少涵。
打个照面之后,楚少涵有礼的喊了一声:“三哥。”他的嘴角挂着温润的笑容,单看外表可一点儿都看不出他是个心思毒辣的人。
他冲楚少渊微微一笑,拱了拱手:“三哥下了朝之后可是要回工部?”
楚少渊不动声色的看着他,没有搭腔也没有转身离开,便是想听他到底还要说什么。
楚少涵并不在意他对自己的冷淡,依然眉目温和:“不知三哥今日可有空闲?户部有几桩案子跟工部有些关联,还请三哥帮我将案子理一理。”
楚少渊心中冷笑,莫非以为他不知朝堂上的一切都是楚少涵在背地里搞鬼?既然在朝堂上都已经撕破了脸皮,下了朝却装什么兄友弟恭?
既然他想要堂而皇之的让他去户部,那他也没道理不走这一趟。
定了主意,楚少渊颔首:“既然如此,那便走吧。”
文帝坐在尚书房的书案前,将之前的弹劾奏折拿出来,一一摊开来看。
几个阁老们都面面相觑的站在一旁。
“王正恩,”文帝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最前头的那个五十来岁,肤色白净,微微有些发福的男子,指着书案上的一封奏折,“你来说,这折子上头说的是真是假。”
文帝指的是弹劾谢宁远的折子。
王正恩简直要擦一把冷汗,弹劾的奏折竟然一点儿也没有经过他的手,就这么入了文帝的手中,他先前半点消息也不知道,所以在大殿之上他甚至没有做声,就是有些吃不透这个折子背后会隐藏着什么,才一直迟疑。
见文帝这般问他,连忙弯了弯身子,“谢阁老致仕之前,年年在吏部评的都是优,且他在工部这么多年,无论工部的大小事务都是谢大人在掌管,早些年的时候,户部结不出工部的款子,还是谢大人亲自去民间跟一些富商筹集的,而这个折子上头的事,臣倒是从来不曾听闻。”
他这么一说,便是实打实的在为谢宁远说话了。
一旁的梁行庸忽的皱眉,原本他就是半路转投到四皇子身后的,这件事也是四皇子在户部办的最大的一件事,哪怕拉不下谢家,他也不能让谢宁远这么全须全尾的退出去。
于是他的脸上就出现了些耐人寻味的神情,欲言又止。
文帝自然看到了梁行庸的神色,他皱了皱眉,点了梁行庸的名字道:“梁首辅可有别的看法?”
梁行庸连忙一敛眉头,拱了拱手,“臣只是想到先前的一些事,虽说谢大人在工部确实兢兢业业,可未必工部所有的人都与谢大人一般,若是深究起来,只怕谢大人也要受到牵连,毕竟在任期间,却没有约束好手下人的这个责任还是会压在谢大人的身上。”
且就他所知的,还不止一件事,先前的工部可谓是一盘散沙,即便有谢宁远这个尚书在支撑,也不过是将状况调得好了一些罢了,却无法从根源上彻底的解决。
文帝忽的笑了,“爱卿所言甚是,只是人心叵测,便是连朕都约束不好你们这些臣子,何况是谢老大人了,他执掌工部这么多年,大事上头从不曾出过半分岔子,这就很难得了,想当年梁首辅还曾经在户部弄错过饷银。”
文帝这么一句话,险些将梁行庸惊的跌倒在地。
那还是他刚入官场的时候出的错儿,实际上也是因为太过紧张,才不当心出了错的,所幸最后查了出来,不然可真的要遭殃,而偏偏那一次失误,就被文帝知道了。
还记得当时文帝一脸温和的对他道:“治大国如烹小鲜,单有恒心是不够的,还需有细心跟耐心。”
那时候的文帝还很年轻,也没有现在这样多的猜疑,尚属于能听得进人言的帝王,虽然那时候朝中局势有些不稳,但多少人是因为文帝这么个平和的姿态,才甘愿肝脑涂地死而后已的?
梁行庸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却还是强忍着点头道:“皇上所言甚是。”
文帝清冷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极为淡然的怀念,笑了一声,“君臣君臣,先有君后才有臣,可若是臣子都想着自个儿的利益,哪里还有人会为了这个君王为了这个国家做事?你们也是,莫要以为朕不知晓,个个心里都是想着自家的那么点儿得失,成日的弹劾了这个弹劾那个,却从不问问天下的黎民百姓可否过的舒心?朕要嘉奖的,你们偏要诋毁,朕要推行的,你们就来阻扰,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挡了你们敛财的道,你们才会这样沆瀣一气,说什么谢宁远贪墨,却连人家先前为朕办事儿的孤注一掷都拿不出来,朕都替你们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