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李斐跟刺客都死了,他这一趟进宫就像是准备好了吃烤糜子肉了,结果糜子被人下了药,一切准备都白费了。
可是都进了宫,总不能这样返回去,只好进了殿与父王禀告,没想到的是老四这个滑溜的像条泥鳅的人也在,还先一步将从福建缴获的工部贪墨账册拿了出来,上头条条款款每一笔都是足以让秦伯侯死十次八次的罪证,也难为他能够一直忍到现在,就为了先他一步,好让他的那本户部账册彻底成了他的陪衬。
若没有料错,老四是想让父王对自己产生猜疑,认为他是为了与老四抢功劳才会在老四之后入宫,而赶的这样凑巧,不就是为了让父王以为他在宫中布了暗线,一有风吹草动,他便及时出头,这样的栽赃陷害,虽然说手段不见得高明,可算计的却是人心,但凡父王对他生了那么一丝丝的嫌隙,往后父王就不会全心扶持信任,到时候老四正好趁虚而入。
谁说四皇子淡泊如水视名利如浮土的?根本就是个工于心计的人,就像是一只白滚滚的汤圆,外头看着光鲜,里头的馅儿却是黑心的。
他心里冷笑一声,却没有为自己辩驳一句。
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老四再能装,难道他还能装一辈子?是狐狸总要露出尾巴,就像今天李斐跟刺客一齐被杀的事儿一样,在宫里杀人,也实在是胆子太大了,这跟拿刀架脖子上自尽有什么两样,被父王抓住,只怕他连一个痛快的死都做不到。
他从糊着一层轻薄的澄心纸的窗户看了看外头,已然是天光大亮了,早膳的时辰早过了。
从半夜到现在,人不止没有抓到,连一点儿影子都找不着,他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
皇宫虽然大,但多少年来一直坚固的像是一桶水似得,像今夜这样忽然冒出来个武艺高强的内侍还是头一遭遇见,这也是父王为何会强自将他们二人留下的原因,实在因为怕他们一出这个大殿就会遇见危险,毕竟除了太子之外,大燕朝就剩下他们两个的血脉最为尊贵了,若是太子不久于人世,那他们两个就是大燕的家底了,实在出不得岔子。
只不过,楚少渊还是忍不住开口道:“父王,您已经一晚上没有合眼了,还是歇一歇吧,马上就要到了朝会的时间,别将身子弄垮了。”
朝会一般要维持很久,都是议论一些政事,显然文帝现在这个状态并不好,若是坐的时间久了,只怕他身子坚持不住。
文帝静默良久,才抬起眼睛看向自己的两个儿子,心里说不清是种什么感觉,好像一夕之间,儿子们就这样大了,都各自有了自己的主意,争锋相对互不相让,十分像他多年之前的境遇。
想到这一点,文帝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低头对身边的赵元德吩咐道:“传旨下去,今日罢免早朝,让朝臣们都到乾元殿的偏殿来。”
赵元德连忙去办了。
文帝的这一道旨意,却是将四皇子吓了一跳,自从父王执政以来,从来没有过罢免早朝的日子,没想到今天居然要为了一个杀李斐的刺客这样大动干戈,说到底,父王还是多看重楚少渊一些的。
他忍不住咬了咬牙,嘴里的苦涩像是如何也吞咽不下去似得。
显然文帝并不知道他的两个儿子都是什么想法,他现在脑子里被另外一个念头占据着。
他一直以为老三是所有儿子里,与他最没有父子缘的,自从老三回宫之后,各种状况频频发生,连他也不得不惊讶,到底还是自己多年前的那桩事导致老三现在的境遇比之他当年更加危险。
而老四,他竟然一直都看走了眼,没想到他小小的年纪,竟然会有这么多的心思,论心机耍手段这些事当年他也曾做过,所以在面对老四的这一系列的小计谋的时候,他不过是看在眼里,并不出声制止罢了,也有想要试试老三会怎么做的意思,但没想到老三这个孩子,心这样的宽,被人这样陷害了,也能平心静气的说话,实在难得。
对于文帝来说,死了个御史和刺客,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没有李斐还有张斐、王斐,朝廷里向来不缺的就是御史言官,而一个可以将秦伯侯陈敬定罪的证据没了便没了,总还有别的证据可寻,即便是没有证据,他是皇帝,他想要谁死,谁就得死,这就是王权之下的厉害。
他真正在意的是,这两个人是如何死的。
若是死在宫外,只能算老三年纪尚轻,看管不利,自己多提点提点也就罢了。
只是这两个人偏偏不该死在禁宫之内,宫里若是有了这样不安定的人在,他这个皇帝还如何睡的安稳?
皇城的门准时在卯正开启,朝臣们等候在崇兴门前,等着皇帝传唤。
赵元德去传旨的时候,还有好些大臣们手中拿着奏折在低声说话,听见这一旨意,不约而同的露出惊讶的神色。
内阁首辅梁行庸忍不住上前问道:“赵公公,皇上可是身体不适?”
他唯一想到的就是文帝身体欠佳,才会罢免今日早朝,改为偏殿议事,毕竟这是文帝执政以来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