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得了疫病以来第一次见四皇子。
夏明彻轻轻握拳抵着鼻尖,微微咳嗽了几声,俊美的脸上带着几分苍白,确实像是大病初愈,却又没有全部好转的模样,“殿下怎么过来了,您的病才刚好,还是不要经常出来走动,万一再染上疫症可就危险了。”
四皇子见他说话都带着喘气声,心中的猜测微微放下,随口道:“也不能一直在屋里闷着,听说你的情况转好了,便过来瞧瞧,先前多亏了你,我才免于被灾民冲撞。”
夏明彻忙道:“不敢,只是没想到殿下还是染上了疫病,这些日子听说坝上已经淹死了许多人,我大舅舅跟张青圭二人每日忙的不可开交,可恨我这副身子一直拖拖拉拉,什么忙也帮不上……”
张瑞卿的表字就是青圭,四皇子边听,边淡淡的一笑,张青圭是自己的人,账册也是他第一个发现,之后转交到自己手上的,否则这一回也不会这样顺利的就拿下了秦伯候。
夏明彻一壁说一壁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四皇子脸上的神色,往常说到政事,四皇子总是会说说他自己的意见,可这一次他却默不作声,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夏明彻的心猛地一沉。
前些日子从总兵府连发了两道加急文书出去,去的方向却是天南地北各不相同,不得不让人猜测,秦伯候究竟是跟四皇子之间有着些什么内幕,才会这样相安无事,风平浪静。
他接着道:“近几日大舅舅已经查到了关于秦伯候贪墨的一些线索,也不知能不能有什么结果,殿下先前不是递了弹劾秦伯候的折子么,可有什么进展?。”
四皇子似乎察觉到了夏明彻的目光,轻轻的蹙了蹙眉头,“我虽弹劾了秦伯候,但手中却没有掌握确实的证据,谢大人送来的那些账册都是写表面的流水账,没什么大的用处,想要治秦伯候的罪,需要找到他与福建官员往来的账册才行。”他说着,看了看夏明彻,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这些事情瑾瑜就不用担心了,左右父王已经派了官吏过来调查此事,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找到,你现在养好身子最要紧。”
明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四皇子还这样顾左右而言他,让夏明彻不由的更加怀疑起来。
四皇子坐了一会儿便走了。
萧清从侧厅走出来,见夏明彻一脸的疑惑,忍不住道:“四皇子今日有些古怪,像是没有之前那么热络了。”
夏明彻忽然听她说这么一句,抬起头来,“你也看出来了。”
萧清点头:“二哥曾经给太子做过伴读,说起过四皇子,说他的性子并不是外头传言的那般不济,至少能够活下来,还被皇上看重的人,不应该会是漫不经心的性子,尤其是对待政事上,可今天他绝口不提他弹劾秦伯候的事,还是你说他才顺势说起,这里头绝对有问题。”
听她这么一说,夏明彻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唤了魏青进来,道:“你去一趟河道上,见着谢砇宁大人将话告诉他,就说他一直在找的东西,或许不在秦伯候府,或许是到了四皇子的手里。”
只有手里握着重要的东西,才能有条件跟人谈价钱,尤其是四皇子这样无利不起早的人,若是手上没有捏着别人的命脉,只怕不可能会像现在这样悠哉。
……
沿河走过来,河岸边原本建的密集的房屋,如今被大水一淹,倒的倒散的散,一大片一大片断壁颓垣破破烂烂的摊在岸边,河沿处的积水还未曾全部退下去,到处是一洼一洼的水沟。
谢砇宁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脚底下的厚底靴子早被浸透,天气炎热,深色官服裹在身上像是裹了一块不透气的毡毯,汗湿衣襟,更让人难以忍受。
可他却顾不得身上的不舒坦,看着眼前废墟似得沿岸,眼睛止不住的发深。
就连主要的河道都被水患冲成了这样,更别说那些不紧要的河沿了,想必是更加凄惨。
他在福建上任三年,虽每年都会有水患,但却没有哪一年像今年这般,整条河道的堤坝口就像是纸糊的一般,天上的雨水下得多一些,便会时不常的没办法排流,结果就是岸边的百姓遭灾。
而百姓看到他们这些官吏,不像先前那般围上来问东问西,只是用默然的表情看他们几眼,又转过头去看着自家已经破败的房屋,有些抱着幼童的妇人更是一脸麻木的拍抚着孩子的背,眼睛里头没有光亮,好似整个世界的希望都被毁了,木木呆呆的样子,让人看了心中止不住的泛起酸涩来。
他沉沉的叹了口气,痛惜道:“百姓何辜,百姓何辜啊!”
张瑞卿听他这声沉重的叹息,也不禁感叹起来,谢砇宁确实是个好官,单从自己来了福建之后所见所闻就能知道,否则以自己作为长公主之子的尊贵,也不会冒着生命安危留在这个瘟疫跟水患泛滥的地方了。
可惜的是即便谢砇宁一心想做个好官,也要看天时地利与人和,福建早就成了一滩泥潭,除非大整顿,否则只是小地方的小打小闹,实在是成不了什么气候。
他轻声道:“谢大人一心为民是令人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