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雷声滚滚。
夏日里的天气翻脸比翻书还快,豆大的暴雨如剑般飞溅在玻璃窗上,老管家给陆景凝泡了杯茶进来,祖孙俩侧身站着,昏暗的光线下,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大少,您的茶。”老管家客气的把茶杯递过去,视线落在老爷子的身上。
“谢谢刘叔。”
陆景凝心里再有气,也深知不能得罪眼前的这个老男人,他在陆家的地位,比陆家有些主子的地位都高。
老爷子什么事都喜欢和他一起商量,而他这些年对陆家也确实衷心,陆景凝曾经想过不少办法想要收买这个男人,可是,这些年却没找到这个男人的一丝弱点,为了陪伴老爷子,刘叔这辈子未娶,更别说在他家人上做手脚了。
站在窗前的老爷子并未转身,外面电闪雷鸣,一如他此刻的心情难以平静。
“老爷子,外面下雨了,您多披点衣服,别受凉了。”老管家给老爷子找了件外套披上。
“嗯。”
老爷子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尔后他转过身来,书房里,这个夏日的雨夜,空气中涌动着诡异的气氛。
老管家看了眼欲言又止的陆景凝,转头恭敬的朝老爷子开口,“老爷子,我先出去了,有什么事您叫我。”
“嗯。”还是很沉的一声,能听出老爷子的心情很沉重。
陆景凝双手捧着茶杯,他走过去和老爷子并肩站着。
在陆家,陆景凝一直觉得在老爷子面前最能体现出那份亲情之间的暖意,所以,每次面对老爷子,他都表现得很随便。
现在想想,他真是傻得可以。
这么多年一直被陆家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以为老爷子是最疼他的,如果没有老爷子,陆景凝和白梦露很有可能因为张亦茹而流落街头,到头来,他只不过是老爷子培养的一颗棋子。
都是为了陆景琛啊。
呵!
活了半辈子,陆景凝头一次觉得自己这般秃废,他侧目盯着老爷子眼角深刻的皱纹欲言又止。
爷爷是真老了么,呵!
“有什么要求,你可以提。”老爷子转头看向他先开口。
可以提么?
陆景凝觉得好笑极了,难道老爷子不知道他想要什么,这些年一直在为什么东西而奋斗么?
“爷爷,我想知道为什么?”陆景凝实在难忍心里的那口气,“就因为身份,您就放弃了我么?”
甚至连个竞争的机会都不给他,直接因为身份这个东西否决了他的一切,是不是太残忍了。
他说得可怜,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一种卑微,听在人心里有着令人心痛的酸意。
“你错了。”老爷子脸色很平静,“我没有刻意偏袒谁,只是觉得景琛比你合适这个位置。”
陆景凝愣了愣,薄唇扬起的弧度嘲讽,这就是所谓的没有偏袒么,老爷子已经如此确定了,还说没有偏袒?
他付出的努力从来就不比陆景琛的少啊,唯一输的就是身份这个东西。
这个东西从陆景凝懂事起就是他心里的刺,所以,他要比别人付出双倍的努力。
小时候,爷爷因为身份不肯亲自带着他,陆景凝嘴甜,能经常来看望老爷子,也能从他身边学点东西,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和陆景琛在暗地里较着劲。
那时候,他们都还小,却因为家族的利益关系,母亲的荣辱,不得不变成仇人。
事已至此,或许陆景凝一开始就明白,只是他要死得明白,“您既然已经选好了继承人,为什么要给我一种错觉,故意让我们去斗。”
“我说了吧,你就是少了一根筋。”老爷子感慨,也有些气愤,“如果我不这样做,你想想自己,能有今天的成就么?”
陆景凝恍然觉悟。
或者他心里明白,就是想要听老爷子亲口说出来才死心。
“景凝,别瞎折腾了。”
老爷子软了语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每个人生下来都想做皇帝,可这皇帝永远只有一个。”
陆景凝垂在身侧的手渐渐下垂,他像是明白了,又像是不明白,甚至连句招呼都没打,浑浑噩噩的往外走。
轰!
一声炸雷伴着闪电袭来,老爷子拉了下窗帘,心痛得厉害。
老管家送走陆景凝后进来,“老爷子,您去休息吧。”
书房里只留了一盏台灯,老爷子单手撑在桌面,人窝在太师椅上,喃喃出声,“你说,他能明白么?”
“大少也不是糊涂人,相信会明白您的苦心。”
老爷子深吸口气,他浅眯着眼,“这些人啊,总是盯着继承人,从来没想过自己适不适合,陆景凝太急于求成,陆家的江山不能交到这样的人手里。”
老管家站在老爷子对面默默听着,他之所以能在陆家这么多年,就是因为很多时候他是一个称职的听众,能帮老爷子分析,更能安抚老爷子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