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卓家门前的一场武斗大戏就要开锣的时候,又有两拨人人马斜刺里杀将出来,一边儿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几个从人,另一边却是两个衣衫残破,身上处处血渍的汉子,他们还一同抬着一只约莫两三百斤重的黑熊,后面两个人就是林卓的父亲和耿二叔了。
“夫人,我既已有安排,为何还要吵闹不休,前来生事?”骑着高头大马的显然就是常地主了,他倒是明事理,一副不愿意惹下是非的模样。
“哼……我就是不想借钱给他们,看那个痨病鬼,他多嚣张,呼哧呼哧,他还敢骂我……我就要赶他们走。”说到后面,母老虎居然还带着些儿哭音儿,只是语气里的凶厉分毫不减。
“哎……”常地主有苦难言,他有些大事要操持,最忌讳招惹风雨,受人关注,奈何妻子儿子都不是省油的灯,本来打算让自家英华二少爷跟八字胡前来送钱,顺便让林卓到他们家去做伴读,也好让英华上进一些,多一条门路,显然二少爷对这个表示不满意,跟母老虎通风报信破了局,鸡飞蛋打弄不成了。
“卓哥儿是吧,我家此番失礼了。”
常地主出于地主阶级的矜持,本能的拒绝了向老林夫妇致歉,勉强冲着林卓微微拱手,林卓趁着勉力还礼的时间,迅速思考,基本猜测出常地主一家三人加上个地上躺着的八字胡各自的想法和意图。
“常老爷雄姿英发,当有大抱负、大前程在身,事务繁巨又须调和大家阴阳,令人钦佩,小子刚刚心念慈恩有所唐突,还请老爷和夫人宽宥。”林卓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光明正大说文言文的机会,自然是大拽特拽,只是夸人的风格还带着些前世的庸俗特点。
“卓哥儿说笑了,常铭一介村夫,怎会有大抱负,更别提大前程了……哈哈,昨日令慈前来周转些许银两,虽然今日多有误会,还请卓哥儿务必收下。”本来只是走个形式的常地主,见林卓回话落落大方,出口尔雅,颇有才气,尤其是被林卓用才气一本正经的拍马屁,常地主感觉如沐春风,可以说是这么多年来享用马屁最舒适的一次了,但是转而眼皮子一跳,矢口否认连连,哈哈都打得有些局促了,赶紧转了话题。
“常老爷厚恩,林卓心领了。然而我家既为贵府佃户,当以府上祥和为念,万不敢造次,银两还请收回,尊夫人与令郎,还有西席不辞辛苦前来,林卓亦万分感念。此番恩德,林卓当有后报。林卓福缘浅薄,然而亦是文脉所宗,县府皆有名号,想来不至于冻馁而死。”林卓觉得常地主行迹略有些违和,只好发挥出玄学辩难和官场云山雾罩的功夫,软软硬硬、含含糊糊,内涵很丰富的说了一席话。
常老爷嘴角一抽,凝视着站立在破烂柴门边要人搀扶才能站得稳的少年,他在分辨对方到底是无节操跪倒在地的示好,还是心怀叵测要报仇?他提及县府是要威胁我么?他是知道了些什么在警示自己还是误打误撞信口胡诌?
“哈哈哈……那是当然,你既已通过府试,又是廪膳生,只要去县学报道,自有禄米发放。不过说来,我也曾是个士子,士林向来有通财之义,今日我便赠你纹银二十两,你可不要再推脱哦……”常地主始终没有看清楚脸上挂着谦和笑容的少年,到底所思所想为何,只能暂时先稳住为上,就算他知道了什么,如此有才之人,说不好也可以为我所用呢,想到此处,表情变得有些阴鸷。
“士林确有通财之义,林卓却之不恭,然而来而不往非礼也,林卓家境贫寒身无长物,家父与友人狩猎不成,仅得一蠢物,还请常老爷笑纳。”林卓本来不想跟这个略微有些不对劲儿的常地主搭上太多瓜葛,但是形格势禁,也不好太驳颜面,心念电转之下,看到父亲带回的庞然大物,也只有用有来有往交换的方式,简单做个撇清。他却不知,常地主方寸大乱,跟他的水土不服的文言文和云山雾罩神功脱不了关系。
“唔……哈哈……也好。”常地主被噎住了,干巴巴地无言以对。
“哼哼……还指量是个明白人,这种东西在镇子上最多值五两银子……读再多书也还是个眼皮子浅的……”母夜叉果然又跳出来恶心人了。
“哈哈哈……穷疯了吧你,还是病傻了,一只黑瞎子敢卖二十两,哈哈哈……”英华少爷这个时候自然不甘人后。
“百无一用啊,百无一用,林卓,你以后在外行走,万万莫要牵扯到我张家……”那个类似大舅的生物也在谄笑着附和,那频频摇头,痛心疾首的模样,绝情绝义的话,很有一种惹人殴打的气质。
林卓环视左右,发现耿大力兄弟都有些喘息不定,面如重枣,自家娘亲也带着些嗔意看着自己,但是眼神里仍然满是骄傲和慈爱,林卓算是明白为啥做个古代的猎户是那么穷了,祖坟冒紫烟加上拼死拼活搞到个巨型猎物,竟然才值区区五两银子,估计看个伤口、买个红药水啥的就所剩无几了。
“林卓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让各位见笑了,闻过则改,今后自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宜闭门造车,贻笑大方。然而谷贱伤农,古有明训,农为邦本,却须多加周顾,以利家国,常老爷为士绅翘楚,郡县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