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功了!我活下来了!
我的灵魂找到了身体的坐标,我正在一点一点感受着灵魂与肉、体重合的喜悦滋味,就像是孩子重新回到了母体的怀抱中。
那是一种血浓于水的亲切感,那是迷途的羔羊重返家园的喜悦,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
仿佛获得了新生一般,我的脚趾恢复了知觉,然后是小腿的肌肉开始有了弹性,大腿的动脉在有规律地律动着。
我兴奋地等待着,等待着心脏重新开始跳动,等待着血液继续循环,等待着大脑恢复意识,等待着双眼重见光明的那一刻。
但就在我的灵魂与身体重合的一瞬间,我看到了,看到一个不寻常的世界,一个仿佛在活动着的世界。
这个世界很奇怪,像是在扭曲着的平面图,又像是立体的,被某种力量拧成了一种古怪形状的三维模型。
它就像是被重组的DNA双螺旋分子结构,却又被某种力量顽皮地向外拉伸,向内挤压着;又像是站在凸凹透镜面前的人类,画面被无限地翻转,扭曲。
总之一句话,这个世界很古怪,古怪得我看不懂,也看不透。
一个老人突兀地出现在了这个世界里。
这个老人也很奇怪,他明明是一个扑克牌似的平面外表,却能像我们这个世界上的人类一样活动,他在走路,他在向我靠近,可是他走路的姿势就像是人在灯光下的影子,一会儿无限延长到天际,一会儿缩短得像个被截了肢的小矮子。
我就像是被吓傻了一样,呆呆地看着这个老人向我靠近,既不出声呼救,也不逃走。
老人在我的面前停下了,他那张平面的脸就像画在纸上的扑克牌一样滑稽,可是他说的话却让我笑不出来。
“我在等着你……”
老人的话还没说完,他的脸突然膨胀起来,就像充了气的气球一样越来越大,越来越鼓,最后“嘭”的一声在我的眼前炸裂开来。
我顿时吓得赶紧闭上了双眼,当我再次睁开时,发现小八正站在我的面前,面对面地看着我。
我低头嗅了嗅,没有闻到意料之中的血腥味,又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手上却是干干净净,哪里有什么鲜血和肉糜?
“你怎么了?唐凌?”小八一脸认真地看着我,似乎想要看出我这古怪的举动是为了什么。
“我看见一个老人,没,没有头……”我哆嗦着,连手带脚地比划着,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
“哦,那估计是你的阴眼开启以后无意间看见的吧,恭喜你,你的阴阳眼正式开启了!”小八道了一声“恭喜”,他轻笑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哦?”我愣愣地看着小八离开的背影,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要说什么。
不过小八的祝贺明显是发自内心的,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因为我的阴眼开启以后,我感觉自己似乎哪里和以前不一样了,可具体是什么地方,我却说不上来。
我叹了口气,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没有把刚才看见的一幕详细地告诉小八。
奇怪而扭曲的世界,还有那个奇怪而扭曲的老人,都成了我心中的一个秘密,也成了我心中的一个谜。
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是否就是我们所说的阴间?
还有那个老人,为什么长得如此像传给我阴阳眼的老者?
列车上,那个瞪着一对血窟窿,递给我两颗热气腾腾眼珠的老头,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他脸上有几道皱纹,有几颗痣,我都能说得一清二楚。
可是为什么刚才我看见的那个平面老人和列车上那位老者长得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他们一个是平面的,一个是立体的,就像是照片和真人的区别。
还有,老人口中的那句话,也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在等着你……”
老人究竟想要告诉我什么?他在哪里等着我?
一切的一切,我通通都不知道,我就像是一只被蒙住了眼睛的小鸟,没头苍蝇一般在森林里乱窜,到底是撞到了树干还是石头,只有撞了以后才会明白。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我现在还活着,不是吗?
我在心底对自己悄悄打着气:当周围没人能帮到你的时候,一切,你只能靠自己。
“你还在那边愣着干嘛?快睡觉,明天还有正事要做!”小八从帐篷里探出身子来,对着我吼了一句,他又缩了回去。
“好!”我应了一声,站起来往帐篷走去。
夜晚的树林里漆黑一片,蝉鸣和虫叫组成的交响乐似乎不曾停歇一般回荡在我的耳边。夜空中看不见几颗星星,倒是暗淡的月光勉强照亮了我脚下的路。
我沿着颠簸不平的小路蹒跚而回,当我走进帐篷时,小八已经钻进了睡袋里。他的脸朝着帐篷的一角,我不知道他是否已经睡熟。
我犹豫了一阵,低声开口道:“小八……睡了吗?”
“有事?”小八头都没回,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