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哭喊嚎叫,她要剑指青天。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是谁曾笑着扑入怀中,承诺此生不离?
难道这便是生命中的劫,逃不开,躲不过。
这是命么?芸朝太子的命,苏祈宣的命,也是她苏漫的命。
如今还剩下什么?
父皇母后?兄弟姐妹?闺中密友?还是名声权势?
呵呵!却原来,什么都没有……
她想要呼喊,早没了声息。
这无声的呐喊闷入胸膛,像一把把钢针深深钉入,痛得钻骨,更深了,反倒没了知觉,她以为自己会哭泣,面颊却始终干凉。
原来这颗心脏里,随着他的离去,终于无泪可流。
君默然的手渐渐松开,她身体一颤,滑落在地,软软摊在冰冷的城墙之上,眼里爬出血丝,她喉头抖动半晌,终于勉强挤出几个字:“呵呵,你赢了,天意。可是。”掀起嘴角,泄出一个无声的笑,“最好连我也一并杀了吧,万箭穿心……呵呵。”
风打在他身上,吹起明紫的衣袂在飞扬。
耳边传来一声呼唤,她却于此时低低笑了起来,她愈笑愈肆无忌惮,渐渐的,这喑哑破碎的笑声充斥了整个天地。
“万箭穿心,万箭穿心。”她笑着,目光落在他依旧冷峻绝美的脸上,眼中愤恨痛憾似铁水般将要涌出,融化一切。“我苏漫一生,经历过两次这样死而不得的绝望,剔骨抽皮之痛,肝肠寸断之殇,想不到都是拜你所赐,罢……戏到了散场的时候,你也不必……不必再……”眸中最后一点光芒转瞬而逝,她渐渐合上眼帘,最后那几个字,终是没有机会说出口。
“苏漫!”君默然遽然低头,一把跪在地上将人拥入怀中,即便昏睡过去,她的意识依旧簌簌发抖。
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为何抓着她冰冷的手会觉得心疼得难受,无法呼吸?她眼中的希望被生生掐断,变成绝望,真的只是他么?
他俯身,落下一个冰凉的吻。
“总会过去的。”
皇帝营帐中的烛光燃了又灭,床上沉睡之人始终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下巴消瘦得厉害。
一天一夜,君默然守在床边,药已经灌了下去,为什么刚还不醒来?
他抓起苏漫的手,感受到手心传来的冰凉,轻轻贴在脸上,自言自语道:“娘曾说过,没人疼的孩子手才是凉的,阿漫的手为何也如此冰凉呢?”
“你说过不会离开,更不会背叛,可是还是没能乖乖听话,为什么不相信朕?你以为朕一定会杀了他是吗?呵呵!不会的,朕这样做是唯一能让他活下去的办法了,阿漫,朕不会告诉你,是你亲手害死了他,如果你知道了,会很伤心吧?”
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指尖,圆润光滑,滑过脸颊的感觉是那样美好,可惜她从不肯心甘情愿的抚摸他的脸。
“阿漫,只要你醒来,朕不会追究你这一次的过错。”
“阿漫,你不醒来看看小宣么?”
“朕已经命人将他安葬了。”
“你若是再不醒来,朕……”坚硬的核霎时就哽在喉咙中,原来他已经没有什么筹码可以用来威胁了,难怪她再不愿意醒来,可是军医说她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她不是恨朕杀了她的孩子么?这一次,不会了,她以后还会有自己的亲人,孩子了,为什么她还不醒来?
他沉默一瞬,终于苦笑。
天边霞光流云,忽忽一日已过,昏迷的第三日。
“阿漫,你再不醒来,朕要将你带回皇宫了,明日启程,端木离已经送来降书,还有舅舅……朕终于不再受到任何人的威胁,你高兴吗?”
“普天之下,我只允你,与我并肩同看,天地浩瀚……”
昏迷的第四日,高烧不断的情况终于有所减弱,苏漫自迷惘中醒来,熟悉的营帐,熟悉的气味,脑中有一瞬间停滞,想要尝试着抬起手来,浑身都像是被拆开然后重新组装,根本使不上半分力气。
她侧过头去,眼前空无一人,只是鼻尖还能闻到淡淡的药味,这般状况,还不如就此沉睡,长眠不醒。
眼眶酸涩得厉害,只是再流不出半滴眼泪。
“小宣。”
她眼神渐渐由茫然转为空洞,那样惨烈的一幕,已经溶入血液,渗透骨髓,再也不忘不掉,忘不了。
那些密密麻麻的羽箭,穿透他身体的同时,也穿透了她的心,那一刻,她曾想要追随黑暗的灵魂而去,再也不必留恋世上的最后一丝光明。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她甚至眼皮都不会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