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琚几乎想用脑门去撞方向盘,但他不能。只是,想要保持住一个相对轻松自然的表情,也很困难。
正在他满腹沮丧纠结之时,却听后排王培烈抽了抽鼻子:
“火药和血腥气这么重?”
“呃?”
陶琚怔了一秒才想到:是哦,他昨晚不只在“钢玉号”上,更在橘宫经过一场激烈的枪战,还有燃气爆炸,身上还中了枪。对他这种深度改造者而言,那些轻武器只要不击中要害,就只算皮肉伤,后来到了左太处,虽是有过包扎处理,却也没有心情和条件洗澡换衣,火药和血腥味儿自然残留下来,还沾到车上。
王培烈是专业人士,先前离得远,到了车上,肯定是瞒不过的。
唐立“啧”了声:“八怂你们做了大事儿没洗车?请我们上来,不是想栽赃吧?”
“怎么可能!”
陶琚待要分辨,背上却是一凉,却是后面唐立伸手戳了下他破烂的军服孔洞:“开个玩笑,不过昨晚上看来还有新节目。”
唐立指头上的力气可不小,正戳到了陶琚伤口上,疼得他一咧嘴,随即就转换成苦笑:“是出了点事儿。”
与唐立交流昨晚的遭遇,顺势获得“同情”和“帮助”,呃,其实就是介入的兴趣,本是陶琚的主要目的。只是唐立都说要离开了,再说起此事,岂不就是给人家增加笑料?
再加上还有帕瓦的因素,就更微妙了。
陶琚心中一时纠结,但也没持续多久。他在唐立心中,大约也就和笑话差不多,又何必强撑脸面呢?
于是,陶琚吸了口气,按照来时路上构思的话术,先说重点:“其实我刚从左太家里出来……”
唐立就笑:“终于赢得了嫡母的关爱,恭喜。”
“咳,关爱什么的,我不敢奢望,但确实是救我一命。”
能够开头,后面的就好办了。去茶楼的路上,再加上早茶期间,陶琚就基本没停嘴。
茶楼这里,因为有王培烈这个大胃王在,也不讲究什么一盅两件,点心摆了满满一桌,都快摞到屋顶。唐立好像挺有胃口,朗金也没少吃,只有陶琚,草草尝了两口意思意思,剩下的时间就都在消耗口水,倒是茶水添了十多轮。
真正交流之前,陶琚百般纠结,是不是要将帕瓦的事情告诉唐立,又该如何使个巧劲儿,才不至于两边都得罪了,又或被唐立反手来个举报,把他送进高能中心的监牢,临走前再立新功。
可真当他张了嘴,什么纠结、担忧、技巧,就通通不作数了。
在唐立饶有兴味的注视之下,他能够整理出大致脉络,说清楚当时面临的境况,已经很不容易,更不用说还有心中的担忧和猜想……
等等,他为什么要讲这些?
陶琚也是到日头过午,这一餐临近尾声的时候,才刚刚想明白。
他好像说了很多过于私密的东西,涉及他的身世和现状,对左太庇护的渴求,对当前危局的恐惧和担忧……可是等他回想具体的细节,又不太记得了。
他说了吗?还是长期思虑的内容与实际表述混淆了?
陶琚真的不确定,这些似乎也不重要了。
唯有一个细节,他记得非常清楚:说起“帕瓦”之初,王培烈倒是很吃惊,可朗金的第一反应,却是往唐立那边看,眼神意蕴微妙。
那不是他的错觉吧?
不管怎样,最关键的那位疯批,都严重缺乏应有的惊讶或愤怒……连掩饰都欠缺。
陶琚想再验证也没有机会。王培烈吃饱喝足之后,就奉唐立之命,到孙师傅所在的医院去接人,因为早茶期间,朗金已经订好了今天夜间飞回东七二五区的航班。
两个敌对区域,能够互飞已经很不容易,登机安检手续尤其繁杂,还要带上伤病号,怎么也要留出三五个小时的余量。除了这些,还要与万华酒店讨论赔偿细节,换算成离开前的种种便利条件。
所以朗金其实比王培烈还要更忙些,哪怕一直都在唐立左右,却是一个接一个电话,几乎没有停歇。
看到这幕场景,陶琚确信:唐立这疯批,是真的要离开了,而且今晚上就要离开了。
还是那个问题:既然如此,他今天所说的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陶琚只恨桌上茶不是酒,拿起一口干掉,却是已经凉透。
偏在此时,唐立开口:
“八怂啊。”
“啊,唐总。”
陶琚回应得太快,以致那杯刚下肚的凉茶,似乎都摩擦起热。
于是他便明白,就算唐立今晚离开,他都将某种荒诞的、强烈的指望,投射到这人身上,或许是因为……
唐立这个人本身,就是荒诞没有道理的。
而且此时,朗金离桌打电话,王培烈去医院接人,桌边只剩下唐立与陶琚,这是个非常理想的说“体己话”的场合。
陶琚下意识前倾身体,耳朵几乎要竖起来。
唐立就笑,拿手指点他:“你呀,这段时间大概率水逆,要不,请一尊神仙回去镇着?”
“我……”陶琚差点儿就骂出口,难为他勉强接了句自嘲之语,“如果能行,当然最好,可唐总,我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