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冢老爷子手持火钳,拨弄了几下炭炉,把火头燃得更旺。顷刻,那把黄铜水壶开始滋滋作响。
他熟练拎起来,给大家洗碗斟茶,一切忙完,这才坐下来慢慢说,“上个世纪,1989年也是二月间,我在鸭川钓鱼。突然来了一个油头粉面的白皮肤年青人,说我的寿限已到,要带我去冥界。我当他开玩笑,看他的发型很眼熟,就问——你是不是猫王啊?”
“啊,”杜远忍不住低呼一声,“还别说——真有点靠谱,我在冥界见过猫王一面,的确是灵配府的在册无常。不光是他,还有列农和迈扣也都在。”
手冢点了点头,“是啊,随后的事,也证实了他没撒谎。猫王用手中一条细细的银链一甩,就把我的灵魂牵出体外。我当时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心里直后悔早上没多吃几个我最爱的羊角面包。
这时,沿河岸来了一位斯文的中年人,穿着旧款和服,离老远就喊‘且留步,这人不能带走’。
来者自称‘本因坊秀策’,我当时就笑了,心想这都谁跟谁呀?一个已故音乐家,一个已故棋圣,在这里争我一个糟糠老头?
我以为是在做梦,但**灵魂暴露在空气中的感觉很真实,还有些寒冷。
他们俩聊了半天,秀策说我是高端人才,属于什么神使与冥界的交易范畴,留在扶桑还有用。
那位猫王先生不同意,他拿出一本小册子,翻开一页给秀策看,说我的配额已尽,必须跟他回冥界洗脑换皮囊。
棋圣很客气,回答说可能是因为他工作失误,没能及时把我报上去。他从身后取出一把木吉他,说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无常大人笑纳……
那猫王先生接过一看,惊喜地大叫:我的马丁!
原来,那是他生前最爱的一把德意志产马丁牌旧吉他,也不知秀策打哪儿搞来的。总之贿赂很成功,无常大人同意把我的灵魂拘捕令偷偷取消。
猫王走后,我的灵魂却无法重新归位,棋圣秀策拉我坐下闲聊。他说,许多像我这样的人才都被挽留下来,如果我愿意加入他的秘密特工组织,选择为国效力,他可以帮我复活。
他所说的秘密组织,叫特高课,战争期间声名狼藉,所以我拒绝了。他很遗憾,说我以后只能以孤魂野鬼形式存在。我说,我不在乎。
就在那河边,我眼睁睁看着巡警们拉走了我的尸体。第二天,街上的报纸宣布了我的死讯。我的葬礼,我也去参加了。来宾们看不到我,我却看得很清楚。
有人伤心,有人窃喜,还有人幸灾乐祸。唉,人世百态,均在走后呈现的炎凉中彰显无遗。
此后,我长期流连于鸭川河畔,不用吃不用喝,日子倒也好打发。偶尔捉弄一下那些钓鱼者,是我最大的乐趣。
久而久之,京都城内风传鸭川有鬼,逐渐再也没人敢来钓鱼了……
就在我十分无聊的时候,出现了一位长相奇特的家伙,他居然能看到我!
他说,他叫安竞长老,是传说中的河童一族,世代居于鸭川。原本捕鱼为食,但被钓鱼者扰得粮食紧缺。现在他特意来感谢我,是因为我赶跑了渔人。
为了表达谢意,他问我:想不想找回自己的肉身?
想啊,当然想啦——我马上问他有什么办法。安竞长老没直接回答,让我的灵魂骑到他的背上,带我下了水——也就是我们现在屋后的这条鸭川河。一路潜泳,来到古城墙下的排污暗道……”
手冢自顾讲着故事,其他二老显然不是第一次听,但也聚精会神津津有味。
谁都没有注意到杜远的表情变化,这位现场唯一的青年人听到“鸭川与古城墙交汇处”时,瞳孔忍不住收缩起来……
“那里与别处不同,河底有一个天然凹坑,坑内很宽阔,足以让四五个大活人立足。一个奇异的巨大气泡笼罩在坑口,封存了不少空气在里面。
安竞长老把我带到此处,才停了下来。告诉我,从坑底的‘生门’进去,可以去往前世。
我问他前世是什么?他说是什么都有可能,不仅仅是人,也可能是一口待宰的肥猪。具体说不好,只能各凭造化。如果我愿意赌一下,可以试试。
这种奇妙的事情,对我们这种人诱惑极大,以我的性子,自然不会放过。于是我谢过河童长老,义无反顾地跳入坑底——”
“是不是有绿莹莹的光?”杜远忍不住插嘴!
“是的耶,”手冢治聪对这位天朝青年的见识很惊讶,“的确是一片绿色荧光,瞬间把我吞噬。等我再次醒神来,已经到了江户时代……”
这次杜远倒没有表现出多大惊奇,他心中暗暗窃喜——果然,果然啊!一定是补天石在作怪,这一趟不虚此行,志在必得。
手冢的故事仍在继续,“遗憾的是,我依然是游魂,并未投胎到任何前世身上。出现的地点仍在鸭川岸边,可巧,有一位流浪汉冻毙在雪地之中,已然被大雪埋没。我也不挑剔,试着附身其上,居然成功了!
这流浪汉的体味十分